我們有著最深的羈絆,卻橫亙著最遙遠的距離。

 

 

時間悄悄流逝,夏碎沒有去計算究竟過去了幾小時,抑或只是過了幾十分鐘。

眼光停留在那張睡去的臉上,只見正褪去青澀卻還沒熟透的男孩,端端正正,乖乖巧巧的將手放在腹部上,然靠近他的那一側,卻又不甘的伸出那隻手搭在自己的衣袖上,即使沒有意識了,不能繼續緊抓,卻還是執著的將手放在上頭。

跟他多麼相似的臉啊……

閉了閉眼,強迫自己目光轉移,明明是跟他相似度極高的五官,卻與照鏡子時完全不同,然這樣的相似,讓他事又欣喜,又痛恨!

喜於與他有著相似的面孔,能一遍遍的催眠自己,苦中作樂的,稱之為夫妻相;然同樣恨著是因為流有一半相同的血緣,才會讓他們距離如此遙遠。

身分、地位、血統……一樣樣的牽絆,將他們的關係拉得極盡,將他的奢望推得更遠。

「如果……」他幾乎要不顧一切的嘶吼,如果不是兄弟,如果不是少主,如果沒有那些阻礙,是不是他可以一償所願?

這些如果,都在他可以想像中,當他吼出你不是我弟弟時,千冬歲將有的絕望麻木,一次次的消散掉了。

千冬歲最喜歡哥哥了啊……他怎麼捨得傷害呢?

你希望我永遠當你的哥哥,我答應你,我永遠是你的哥哥。

「哥……」千冬歲突如其來的囈語,驚醒了沉思中的夏碎。

瞬間抽出被千冬歲的手給壓著的袖子,他痛恨這樣患得患失的自己!

最不堪的是,他早已知道以千冬歲對自己這個哥哥所抱持的孺慕喜愛,以冰炎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學弟所吐槽的戀兄狂這樣包含一切的比喻,早已諭示著如果他這樣希望,渴望著身為哥哥與弟弟發展而出的禁忌愛情,想望著擁抱他、佔有他,跨出這種道德淪喪的一步,千冬歲會答應他的。

因為、是最喜歡的哥哥啊。

……小歲啊,當你知道最喜歡的哥哥,想對你做出禽獸不如的事情時,你還會敬愛我嗎?

答案是會的,你會說,如果哥哥的希望的話!

這段禁忌的感情,主導權從來都是自己。

然而眼看明明是唾手可得的人兒,只要他說出來,只要他有這種想法,千冬歲不管心裡怎麼想,都會答應的。

可是小歲,我不想讓你委屈。

我想要的是你自發的感情,從來不是因為這個人是我,你才在潛意識中衍生出來的,由手足轉變成、這種強迫自己扭曲的愛情。

然而,即使你真的回應我了,我依然會毫不猶豫地推開。

我不想毀了你啊,即使有些種族容許近親,這樣可以生出血統更強大的後代,但卻是我們永遠不能去想的。

小歲只要像父親一樣結婚生子,生出下一個擁有紫金眼的孩子,延續雪野家的光榮,而不是同我一樣,產生不該有的私情,近乎將自己拖向毀滅。

「……」望了眼因著他急躁的動作,摔在冰涼地面的手,夏碎挪轉視線,深深的凝視依舊沒有清醒動靜的千冬歲,是因為他在身邊,所以連這樣的情形都沒有醒過來嗎。

真是……太沒有戒心了啊。

抬手將放在外頭的手塞進棉被裡,又將被子給壓實了,不讓晚風有任何吹到身體的機會,免得醒來感冒。

他快受不了了啊,只有小歲與他的空間,欲望與不該有的旖念同理智不斷交鋒著,叫囂著吃掉他,吞進肚子裡與自己融合的扭曲,另一方卻克制著自己退後,不讓他發現自己的念想。

衣服脫動摩擦的聲音在格外靜謐的空間內響起,窗邊的風鈴早已停止了擺動,特意留給現在還在會場上大吃大喝的黑蛇進門的縫隙偶爾傳來幾股涼風,確認了睡著的人已然在酣睡了,不會突然醒來,才欲起身離開。

俄頃,離開的動作再度被制止,夏碎深呼吸幾口氣,確保自己不會被瞧出怪異。

「小……」正要掛著他招牌的笑容哄人,卻發現那個本來只是抓著他衣袖不放的人兒,已經從被窩裡出來,從背後緊緊的抱住他,不讓他再做出任何動作。

「不要走……」小臉埋在夏碎的背裡,傳出的聲音有種悶悶的,隱隱的委屈低泣。「……」身體再度的僵硬,夏碎扯著不自然的笑容,一遍遍催眠自己,不讓任何越矩的舉動從理智上逃脫,這才出聲:「怎麼突然醒了?」

「你又要丟下我了嗎哥哥……」環抱的手臂忍不住收緊,一想到就算自己豁出去面子求他留下來,甚至是不合禮法的抱住他,眼前的人依然維持著準備起身的動作,他就覺得心如絞痛。

「……」夏碎顫抖著張口,卻發現自己此時無法再強迫自己說出違心的話,腦海只不斷的迴繞著,千冬歲口中:你又要丟下我了……

『又』。

啊啊,過去太久太久,連他都忘了啊……他們最後一次在雪野家見面、同時是他離開雪野家,自己答應過的,以後再來看你,而之後,他回到藥師寺家,被迫開眼……只因藥師寺家不留無用之人啊,他完全沒有時間去哀傷母親的離開、父親的漠視,只能一步步往上爬。

再之後他要正式接下藥寺師少主的位置了,母親的家族可不是人人都同意著這個身分落在他頭上,畢竟是個出嫁女的孩子,即使姓了藥寺師,還是讓人不安呀。

前方道路崎嶇,荊棘遍地,如果他還常常跟這個孩子見面,拖累的不只自己,連這個孩子也會遭受懷疑的。

這種事情,他忍受不了。

這是他的弟弟,身為哥哥,他想好好的呵護他長大,即使一開始就不容許他這麼做,他仍然會用自己的方法守護他。

他的弟弟。

他的……歲。

低下頭,看著還在自己胸口的兩隻手,夏碎輕笑著,是無奈,更多的是自嘲,對著這樣的自己,對著孺慕自己的弟弟擁有著不該有的情慾的自己。「小歲,先鬆手。」

「我不!」千冬歲倔強的低吼,原本抱在腹部的手漸漸上移,貼在了胸膛上,感受著對方心臟的跳動。「哥哥討厭我甚麼?我改!」

明明是男女間的曖昧對話,如今卻說得像孩子任性的胡攪蠻橫,千冬歲沒有意識到現在的自己有多麼幼稚,他只是想趁著還沒褪去的酒精,將自己的委屈統統說出來。

「呵……你還在醉嗎,嗯,先放開我好嗎,我去拿醒酒藥。」發現千冬歲此時的異常,夏碎一回過神來忍不住失笑,這是還在醉著呢,否則,以千冬歲那種性格,怎麼可能會對著他把心裡話說出來呢。

「不要!」手掌握成拳,他覺得心裡面酸酸的,哥哥完全不聽他說話。「哥!哥!」

「好、好。」夏碎臉上掛著忍俊不禁的笑容,拍了拍放在自己身上的手安撫著,就像小時候一樣。「我在呢。」

此時,他完全沒有意識到,千冬歲會說出那樣的話。

如同蛇誘惑夏娃吃下禁果時,蠱惑的話語,那段話就像最邪惡的蛇類,盤繞在他的心臟上,不斷的收緊,讓他無處可逃。

「哥哥討厭我什麼,我會改,真的!……不管、不管哥哥希望我做什麼,我都會做的,只要哥哥高興,不討厭我就好……所以、所以哥哥不許討厭,也不能丟下我……」

「任何事……?」他忍不住低喃。

「嗯!」用力點頭,任何事,只要哥哥不討厭他就好了,為了哥哥,他可以赴湯蹈火的!

「即使……」咀嚼在唇齒間,之後的話語,他如何也說不出口。

即使我要你像個女人一樣,趴在地上任我操幹,將身為男人的自尊與雪野家少主的驕傲,在地上任意踐踏,你也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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