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安地爾哼笑了聲,到底是年輕,這麼沉不住氣。
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孩子,說不嚴苛是不可能的,過度縱愛只會害死他。
這是個吃人的社會。
一不留神,便有千萬隻雜蟲撲身,蠶食著每一寸皮膚,吸乾底下的所有血肉。
「告訴他,地下訓練場見,至於小姐,晚餐時我會給他一個答覆。」男人輕鬆自在的瞥了已經開始冒冷汗的總管,姿態優雅宛如貴族,緩緩地將手套脫下。
小朋友就該多點教訓,告訴他甚麼能做,什麼不能。
這屋子有多少人盯著他的一舉一動?那些元老們每個張望著將他拖下位,沒有他的壓制,恐怕這小孩早被啃食個乾淨,連骨頭都不會留下。
一想到那些尸位素餐的老頭兒,饒是那張幾乎鑲嵌進臉上的笑容都不禁脫落。
總有一天,那些人也會死在他手下。
若不是那些人,「他」也不會去了一場已死亡作為盡頭的交易。
若不是克羅諾家族還需要著那些元老壓制著其他勢力,他早就將他們一個個送下地獄。
在「他」從自己面前失去聲息時,他已發誓,要讓這些人位他陪葬!
安地爾永遠忘不了,那個神色冰冷的男人是怎麼流盡最後一滴血,在他的懷中走向死亡,那樣的情景甚至讓他發瘋崩潰,看了好一陣子的心理醫生才恢復過來。
他自己便是心理學的權威,可醫者治不了自己,更何況這是他自己設下的檻,他找了昔日同窗,甚至不顧危險的做了催眠,好不容易,才從他已經逝世的悲傷中走出來。
那段瘋狂的日子,他騙著自己,他還活著;一直不願相信,那個帶他走到陽光下的男人永遠離開了他。
昏昏醒醒好一陣,甚至在他下葬後的幾個月,癲狂的挖出他的棺槨,確認著他的生死。
淺意識中,他也明白著,一切莫不過是枉然。
在他渾渾噩噩的找人復仇時,剷除了不少敵人,也樹立不少對手,但他一點也不在乎,他的陽光已褪色,他的太陽已落下。
他還有甚麼好失去的?
這條命,根本不值錢了。
好不容易,他接受了事實,從瘋狂邊緣拉回理智,便守著「他」的遺願,整頓克羅諾家族,提拔下一任族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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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訓練場,有著最完備射擊設施,占地幾乎是半個屋子,必要時能充當避難區,錯綜複雜的地形如果沒有專人帶路,甚至會迷失其中。
連結著醫療,槍枝彈藥製造,毒品提取等地下作業,這裡簡直是個小小黑色金庫,支持著克羅諾家的一切基本運作。
當然,單論訓練場,這是所有家族成員的惡夢。
尤其是某個制定一切慘絕人寰規定的終極惡魔在場時,更是讓一種人等頭皮發麻,恨不得鑽到地面下掩藏自己的存在。
「你有見到他嗎?」溫潤的臉龐凝結出一片冰霜,青年抱胸,語氣難掩著急。
安地爾輕聲笑著,眼神滿滿的嘲弄。
「你是以甚麼身分來質問我?」從容不迫地抽出淬著劇毒的長針,嘴角勾起魅惑笑容,他居高臨下對眼前克羅諾家族的當前掌門人命令道:「拔槍。」
「……」好看的眉型忍不住擰成川字,雖不想動手,仍在長針襲來時拔出槍枝抵擋,「你什麼意思?」語氣中滿滿不贊同,他不記得自己又有那些不符合一個族長該有的作為。
「太慢了。」安地爾翻過一個障礙物,手中長針堪堪從青年衣角劃去。他不會下重手,即使殺招多,仍是以不傷及性命為前提,畢竟養了這麼久不是讓他出來送命的。
「……」看是得不著解答,他也以為這只是回來驗成果,檢查自己有沒有落下進度爾爾,於是也認真對起招來。
對方的長針不比子彈,但每一個出手留下的殘影卻快得讓人摸不清。
其實青年也早就察覺到了,對方在讓他,他的長針早就可以射出堪比子彈的速度,只是為了讓他看清軌跡,進而放水。
「還不夠。」躲過一枚擦過臉頰的子彈,高溫讓飛揚的藍色髮絲燒焦了一點,微微捲曲著。「身為克羅諾家族掌權者,這點程度出去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哼。」不甘的抿起嘴唇,習慣性的溫潤笑容與此時的表情拉扯出詭異弧度青年漂亮的翻身,射出三枚子彈打歪趁機襲來的銀針。
他不得不急躁,失去這麼多年的音訊,他維持不了該有的理智。
為了讓自己茁壯,他浪費了太多時間了,即使想補足,也不是那麼容易能做到。
最終仍是以青年的慘敗收場。
不甘心又如何,雙方的實力擺在那兒,歷練經驗的差距讓他不得不折服。
「你想知道他的情況?」一場激鬥下來,他甚至一滴汗都未流,安地爾瞇著眼審視著問。
「你見到他了?」難掩的興奮讓安地爾心中又是一股不悅。
「凡斯的後代,」冷厲的眼神就如千年寒冰,對上一眼都如親臨寒冰地獄得嚇人,
「想知道他的情況,等你能獨當一面再說。」否則,只是害死他而已。
語罷,不等他反應,安地爾轉身走人。
當權者,一言一行攸關整個家族,該怎麼做他會想明白的。
對於一個人表現出過大的反應要不得,終有一天,會成為自己的弱點。
安地爾想著,這一次,他培植的孩子會朝他期望的目標更進一步,最後,他將成為西西里的驕傲!
指日可待的期望,讓他不覺中,想起那個權勢滔天的男人。
「他」幾乎掌控了整個黑暗帝國,所有家族,從未有人達到他的高度。
「他」是黑手黨的傳奇。
光是回憶起一點有關「他」的事情,安地爾總會放緩表情,露出讓那些個旁人以為自己眼睛脫窗的溫柔表情。
曾經,「他」是他的弱點,然當「他」消失後,金眼惡魔被公認是無敵的。
旁人殊不知,他的強大背後,卻脆弱得、幾乎失去聲息。
擁有著歐洲與亞裔的血統,「他」完全繼承了中國人黑色的髮色瞳孔,象徵不祥的顏色讓「他」蒙上了許多關於惡魔、詛咒的陰影。
克羅諾家族屹立西西里近乎百年,在「他」父輩這一代,卻罕見地娶了個擁有亞裔血統的女人。 
當年家族中許多長者反對他們的結合,甚至早已挑選了好些個旁支的女兒,再不滿意,也有三、四個家族釋出願意聯姻的意願。
然而「他」的父親卻一意孤行,先斬後奏的娶了「他」母親,一個擁有貴族頭諧的混血女性,那時甚至已經懷了「他」兩個月。
反對聲浪下,「他」出生了,一個根本不符合克羅諾家族繼承者身分的嫡長子,黑髮黑瞳的下一任當家。
歷代克羅諾家族的族長,無一不是金髮藍眼,除了「他」--
「他」的出生,讓「他」父親的處境更難堪,甚者是鬧到了要推舉另一個族長,幸好他父親手下勢力位被架空,保下了「他」,答應會生出一個擁有繼承身分的孩子。
可惜,「他」之後,「他」的母親肚子再也沒有音訊。
無奈之際,「他」父親聽了長老們安排想娶小的,卻萬萬沒料到被「他」母親知道了,一氣之下,她竟然吞藥自盡。
幸虧,「他」母親被救回來,這事兒讓「他」父親再也不敢有這念頭,快刀斬亂麻,讓那幾個不承認他身分的長老們倒台,逼迫他們不敢再吭聲,進而保住「他」的地位。
這種作法無非是為「他」招來禍事,從小到大,「他」遭遇的暗殺不計其數,每每都是險象環生。
畢竟只要「他」死了,若沒有正統繼承人,長老們是可以重新推舉一個族長的。
而自己,也是在一次偶然下,與被綁架的「他」困在了一塊兒。
那個渾身冰冷,沒有一點人氣的孩子,深深的吸引了當時早已麻木不仁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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