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

殿堂上肅穆莊嚴,文武百官排列逕渭分明,除了王座邊的小太監手上的蒲扇仍輕輕搖擺,大殿上幾乎聽不見任何聲響。所有人皆識相的歛眉垂目,等待龍椅上的尊貴男人發言。
「眾卿……」停頓半晌,男子聲音依舊清冷,語氣中卻有絲餘怒。「是要逼朕立后?」
「聖上,臣以為,國不可一日無后,國后母儀天下是百姓的恩澤啊!」見機不可失,底下一位文官上前歛言。
「臣也以為,陛下應立后,偕陛下掌管三宮六院,助聖上治理天下,且,望國后早日誕下龍子,安我大楚民心。」又一名大臣上前。
「陛下……」正上前一步準備發言的官員在皇帝舉起手制止他發言後,默默地退回原位,與身邊的大臣一樣將頭埋得低低的。
「你們呢?」烏黑的眼神平靜無波的望其他臣子掃去,果不其然,眾人像說好了一般齊齊上前。
「臣等,望陛下、早日立后!」
國君輕輕的將臣子們低頭歛眉的模樣一一記在腦海,目光在某處停留一會兒後收回,沉聲道:「朕明白了,朕會好好考慮眾卿歛言,退朝。」
明黃的長袖一甩,君王帶有著怒意退朝。

 

 

【御書房】

荒唐!荒唐!
這些臣子根本是串通好的!
真當他還如當年這麼好拿捏嗎?!
豈敢如此放肆!
「……」國君急躁的將桌上硯台紙鎮掃落,奢華低調的御書房裡黃幔低垂,窈窕的燭光映照在帝皇鐵青的臉色上,顯得陰沉而可怖。
隨侍在旁的太監宮女無一敢出聲,就怕惹火上身。
伴君如伴虎。
「宣,寒王晉見!」外頭的大公公細著嗓子喊到,非男非女的嗓音讓心情不佳的帝皇又是一陣擰眉。
「……」不耐的撇嘴,光想到今刻在朝堂,那人一聲不吭的讓那群臣子逼他立后,更別說,竟然知情不報,讓他應變不及。
什麼時候,他的大婚還得別人來指手畫腳了?可笑!
「宣!」帝皇一甩衣袖,大步流星走進御書房隔間,瞇起眼愜意地在軟椅半坐,等待那人前來。
「臣,參見皇上!」一身碧綠官袍,胸前有著猛虎象徵王侯的刺繡,來人抱拳單膝下跪,行了個武官的禮。
「平身。」帝皇語氣冷漠。
「謝皇上。」
「都退下吧。」抬眼一看外頭仍有幾個宮女,帝皇煩躁地揮手。「慎言,你也下去吧。」揮退宮內所有奴僕,他終於正眼看向一直溫順地隨候一旁的臣子。
出兵鎮夷一年,如今再與他面對面相見,竟是無言以對。
恍如隔世。
最後,不知是誰無奈嘆息,那長長的吁嘆,竟是百轉千迴。
「說吧……」最終仍是帝皇開了口,他猜不透的,這人存著存著甚麼心思。
無論是十三年前,或是今後。
「聖上要微臣說什麼?」垂落兩旁的銀色髮絲,早在不知不覺間化為灰白,清冷的聲音聽不出喜樂,他卑微的屈著在敵人前永遠挺直的腰桿,獻予君上最誠摯的忠貞。
「住嘴!」忍不住暴怒,溫潤如水的雙眸如今充斥著暴虐,他失控地起身揪住臣下衣領,憤恨道:「你在做什麼?你想做什麼?讓我娶妻?讓我立后?你憑什麼!」
「陛下,注意您的言行舉止,一國之君……」
「住口!住口!別用那種語氣與朕說話!」狠狠地放開臣子,他發瘋般的怒吼。
所有人都背對著我,所有人都遠離了我,連你,連你也是嗎?!
「不准用那種語氣與朕說話!朕不是皇帝,朕根本不想當這個皇帝!」將矮几上的奏摺推落地面,他蒼白著臉,哀痛欲絕的望向依舊沒有下一步動作的臣子。
「您是楚國的國君,天命不可違。」臣子無動於衷。
是啊,是啊……天命,不可違……
忽地,帝王笑了。
啊啊……他登基那天哪……
不尤得想起十三年前的那天,帝王恍惚地笑了,那是他最風光的一天呢。
中和宣和泰和保和,天華地榮,日曜月曜星曜中宮於大樂之下徐開,九重宮闕,天子將臨。
黃袍加身,五爪金龍盤旋躍起,眾臣伏拜。
立於眾人頂端,他說:「朕乃天子,朕即天意。」
他是天,從這一刻起,他是地上人的天,凡人不得逾越的存在。
山川叩首,萬物屈尊於他腳下,長達三年的內鬥,在那霎那終於消止。
可是,這不是他所要的……一直、都不是……
他累了……真的好累……登基十三年,與群臣周旋,與鄰國邦交結盟,間或出兵攻打敵國,日理萬機,無一絲喘息……他真的累了……
「亞……」他潰敗不成軍,面對這個從小照顧到他大的人,他永遠低人一等,即使,他是天子,是天。「為什麼……為甚麼扶植我成為皇帝……」他明明一無是處。
君王的德性、一國之主的治國手段、甚至是領兵能力皆一竅不通,他憑什麼在二十七位皇子中脫穎而出?
若非眼前男人,他如今還能當他無憂無慮的小王爺。
他能揮金如土,他能甭操心天下事,身為先王最寵愛的小王爺,他根本不用為天下百姓黎民操心!
為什麼?為甚麼要助他登上帝位?為什麼?
這個問題,他問了好多好多次了,可男人,他的臣子,卑屈的跪拜於他的臣子,卻始終不曾給他答案。
「……」男人果如他所想,一言不語,猩紅的目光瞅著這個、他一年未見,只有書信往來的君主。
「不說也罷。」早已明白這個問題他永遠得不到解答,帝王嘆了口氣,唾敗的平定情緒,開口問著這時間找他做甚麼?這麼久未見,他以為這人肯定會在晚上溜進來。
「微臣拿了些畫像,望陛下從中找個眼順的……」說出目的,臣子果然看見他好不容易平心的君王暴跳如雷。
「眼順的?你要朕從這些人中選出皇后?!」
「是的,這些女子都是朝堂上官員的女兒抑或藩國公主,個個才貌兼備,相信陛下能找到適合自己的女子。」
「……」帝王聽完一言不發,眼神危險地盯著這個從進來以後,未曾正眼看他的臣子。
要他挑個女人娶了?這種話真虧他能說出來!
這十三年,他的后宮來來去去好些人,卻未有一個蒙受他的寵幸,這些事蹟都讓前朝的人以為他能力有問題或者愛好成謎。
到也不想想,他會連個女子都碰不了是誰搞的鬼?
曾經有個尚書的女兒被送進宮,那女子到也不生安分,竟敢買通關係讓人對他下藥。在他受了情藥折磨衣衫進退只差臨門一腳時,是誰帶了大批侍衛闖進他的寢宮,是誰將那貌美如花的女子扯出床闈,未給一點布料遮掩,活生生赤裸裸地在侍衛前坦誠相對,最後,是誰將那膽大包天的女子賞賜給侍衛們,在差點玩得一命嗚呼後,命人把那女子赤身裸體的丟在宮門前要她懺悔。
這些事情出於誰手,掌握整個天下的他還會不知情嗎?
事出三日後,那女子自盡了。
她的父親知曉這一系列事情是誰下的手後,傾盡己身之力想扳倒他,卻不料卻將自己給賠了進去,一家子除去官名,永生為奴。
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人,會親自要他選妃立后?
真是天大的笑話!
「哈哈哈!」忍俊不禁的發笑,帝王湊近臣子,曖昧的在他耳邊吹氣,聲音魅惑低啞:「將朕推出去給別人,你捨得嗎?」
你捨得嗎?你做得到嗎?
曾經那些舉薦自家女兒的官員,那些拚了命將女子送進后宮的三朝元老,都是在誰的醋意下不動聲色的除掉的?這事兒還讓宮裡鬧出傳言,壓都壓不下去。
這樣一個人,會肯把他推出去送給別人?別開玩笑了!
「……」男人目光複雜,張口欲言,卻始終說不出甚麼。
「你要朕去碰那些女子嗎……」君王的聲音哀啞,眼尾開始出現紋路的雙眼狠狠閉上。
「……」忍不住握緊拳頭,血紅色的雙眼似乎想到屬於他的帝王擁抱其他女子的畫面而變得嗜血悚人。
「你要這個被你打上印記,從裡到外都應該屬於你的身體去觸碰那些素未謀面的女子?」
「……」臣子閉上眼扭開頭,不忍再聽那些字字切割他的心的言語。
「你要朕與那些女子生出孩子?」
「我……」驀地睜開精光四射的雙眼,他雙手按住君王單薄的肩膀,暴虐的望著說出這些一字一句都讓他恨得想殺盡天下人的殘酷言語的君王,張了張口,在望進那漩渦似的,頃刻間將人捲入深潭的絕望黑眸,終究只是無奈地嘆息,一板一眼的道:「你……您,需要一個皇嗣,繼承這天下……」
他不甘,他怨恨,可惜他卻阻止不了這些事情的發生!
他是這個國家的君王,他得留下子嗣。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這都是萬不得已,可他光想想他與其他女子相擁的畫面便嫉妒的想殺人,更別說將來會有的一個、擁有他血脈的孩子。
「是嘛……皇嗣……」帝王無端的笑了,將臉埋入雙掌中,讓人看不清究竟是什麼表情。
皇嗣……他需要一個繼承他的孩子……他怎麼會不知道?
他身為王,身為這個國家的主宰,他得留下一個能繼承他血脈的孩子,替他堅守這個國家。
哈、哈哈、哈哈哈……帝王蒼涼的發笑。
「朕明白了……」帝王鬆開他執拗的挽留,頹廢的躺回臥榻。「你,退下吧……朕會在這幾日給你一個答覆,三個月後大婚,普天同慶。」
這樣,你滿意了吧?
「臣,告退。」抿起嘴唇,臣子抵不過這時的沉默,那沉重的悲傷壓得他喘不過氣,就如當年他握著他的手,砍下最疼愛他、與他最親的皇兄腦袋時的悲絕。
在看不見的角落裡,帝王眼角滑落一滴淚,僅僅一滴,他的尊嚴他的驕傲,不允許他落淚。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帝王茫然開口,不知是問著自己,還是問著早已離去的臣子。
為甚麼你會變成這樣?為甚麼到了如今,我也變了,變了不再是我……
時間是把無情刃,他明白,他早已看透。
權力足以腐蝕一個人的心靈,這些年,他的變化,難道他還看不清嗎?
不只他,就連自己……
嘲諷的笑容在痛苦地掩住半張臉的手掌下若隱若現,帝王閉上雙眼,腦海模糊了的過往,就如一把鈍刃,一刀一刀細密的折磨著他。
往事如煙,猶不可及。

他,不過是最小的皇子,受盡皇帝與母后寵愛,年紀輕輕便封了瑞親王,他本以為自己能這麼無憂無慮的過了。
可是,在他十二歲時,父王駕崩,兄弟們開始爭奪王位,太子哥哥被人謀殺,一把無情火炬,盡毀奢華東宮,太子妃發瘋被將軍斬首,母后身在后宮,本不該知曉這些事兒,可不知怎地消息走漏,母后終就知道了他賦予希望的皇兒遭遇不幸,又聞有孕在身的太子妃逝世,一時氣急攻心,竟然引發舊疾,不下幾天便返瑤池。
短短一年,殞落了十幾位皇子,當中剩下最有希望的分別是:德妃所出的三皇子、晴妃誕下的八皇子、熙貴妃的十六皇子、淑妃的十七皇子以及宸妃的二十二皇子。
又過了一年,這些人也只剩下三皇子、十六皇子、二十二皇子,這之後,他們開始將腦筋打到他頭上,一次又一次的暗殺,幾乎讓他心灰意冷,他無情卻又最保護他、同胞所出的太子哥哥便是這樣告訴他。
這宮中,你不殺人,人便殺你,你若殺人,終究被殺。
他以為他會一直不明白這個道理,他也不會明白太子哥哥怎麼會同他說這種恐怖的話,但到了如今,他在想欺騙自己也不可能了。
他的兄弟,與他同樣留著皇是血脈的親人,要他的命。
那時,無措的他去找了從小與他一同長大的侍衛,躲在他的懷裡哭泣,也是那時,他告訴他,唯有參與爭鬥,方能活下。
他本來想拒絕,他不想淌這個渾水,可侍衛卻要他奪取天下,要想活命,只能當皇帝。
小小的瑞親王根本不想爭取,他只想平穩過日子,可他不找麻煩,麻煩卻是總能找上他。
當他被擄至三皇子的陣營時,他終於看清了那個從小便很照顧他,對他極好、甚至超越同母所生的太子哥哥的三皇子究竟有多麼遠謀深慮。
他要他死,是的,不只要他死,還要極其痛苦的死去。
絕望與無助包攏了他,一個在蜜罐長大的孩子哪能體會這時的黑暗?
眾叛親離。
他甚至已經做好死亡的準備,可他沒想到,他的侍衛居然會單槍匹馬闖入三皇子的陣營,撂倒一眾人後,握著他傷痕累累得纖弱手臂,砍下跪在地上求饒的、三皇子哥哥的腦袋。
搶奪了兵符,侍衛收攏了三皇子哥哥手下的將軍,短短三年,收復大半國土,一統天下。
這不是他的功勞,要不是有侍衛,他根本是魚肉刀俎,早已循去了父皇母后還有臨死前,不忘為他留條後路的太子哥哥身邊。

楚明王初年,封異姓王爺颯彌亞.伊沐洛.巴瑟蘭為楚國第一位異姓王爺,因其戰功彪炳,輔佐新帝有功,賜瑞親王府邸、萬畝良田、封邑。

他給了他這天下,他努力地想將侍衛留下,卻不料這些身外之物,根本留不下他。
那年侍衛再也不是瑞親王身邊的小侍衛,而是這楚國的一品將軍,他在他即位第二年請辭,他出口挽留,卻不料侍衛竟然大逆無道,提出要帝王侍寢等無恥要求。
只有他能為他穩固帝位,讓那群虎視眈眈的老臣不敢越矩,帝王之位,他坐得不踏實,只得用自己的身子,留住將軍的心。
他告訴自己,這不是第一次了,忍忍就過了,他十二歲那年,父皇還未駕崩,他曾與伴讀們偷偷去煙花之地,不料被下了春藥,是這小侍衛用嘴口為他解毒,他想,反正他仍是被侍候的那一個。
卻不知事情出乎他所料,這大膽臣子竟將、竟將那物放進他排泄的地方!
那一夜,皇帝的寢宮慘叫不斷,被揮退的太監宮女無不膽寒。

楚明王二年,明王大病,宮醫皆查不出病因,次年,異姓王爺出兵鎮守蠻夷,大勝,皇帝欽封鎮夷大將軍。

時光荏苒,一時不察,十三年已過。
地上皆是凌亂的卷軸,唯有一幅完整的攤在桌上,畫中女子有著天仙之姿,額頭飽滿,是大富大貴之相,柳眉粉黛,鼻子小巧,小嘴絳紅。

楚明王十三年,與宰相狄氏三女大婚,大赦天下,普天同慶。

與一干大臣周旋完,終是未曾看見他朝思暮想的影子,帝王有絲慶幸,卻又感到諷刺。
外頭一陣清風吹過,微醺的腦袋清醒了些,帝皇忍不住發笑,這種時候,又想起他坐甚麼呢?
明燦滿月高掛,周圍的星子失色,坐著椅轎晃晃悠悠的前往鳳翎宮,帝皇撐著下巴勾出一抹譏諷笑容。
是呢,今日,是他的婚禮,他會與狄氏生出個胖娃娃,然後……
「皇上駕到--」
大公公尖著嗓子喊道,有如雞啼般的嗓音讓帝皇又是一陣不悅。
不悅什麼呢?呵,真傻,他真傻。
踱著腳步慢慢步入寢宮,看著一旁喜慶的大紅色,眼底漸漸的升起一絲嘲諷。
真可笑。
為了拉攏丞相,為了剷除那些仍然不符的異己,為了更加鞏固自己的地位,他能出賣他的婚姻,他的感情。
生在帝王家,他沒有資格選擇。
瑰麗的大紅色布幔充斥整個寢宮,朦朧不實,他信步走向床幃,卻在抬首望向他未來將攜手共度一生的女子時,頓然停擺。
長長的紅紗啊,竟將那纖細的頸子給勒在半空中,如月色皎白的精緻腳腕,在那半空中微微的晃盪著。
一身喜慶的大紅色嫁衣,猶不及褪下,那年輕生動的性命終止了。
國師推衍出來,黃道吉日裡,那即將母儀天下的溫婉女子,就這樣矗立在鳳翎宮正中央,喜慶的紅,化為夕落的紅。
「呵……」帝皇扶額低笑,繞過那道鄰近黃昏的紅,視若無睹著,拉開低垂的床幔,一樣的紅,一樣的、令人怵目驚心的大紅。
「微臣,見過陛下。」鎮夷大將軍,便突兀地出現在屬於楚國皇后的寢宮中。
「你來了。」彷彿早該如此,位於這個國家最頂端的男人說。「朕便知,你,容不得。」
「皇上英明。」臣子如斯說,炯炯有神的目光放肆地在帝皇身上流淌,他肆意地將他的主子給拉進了床幃,遮掩住將流洩的春光。
「你是臣。」他說,卻任由他的臣子撥下他的黃袍,讓自己瘦弱纖細的身子完全地呈現在他眼前,毫不羞恥。
「是的,吾皇,您是微臣的天,是這天下的主人。」
「那你可知,你正做著大逆不道之事?!」慵懶的聲音急轉直下,硬板而清冷,他質問著這個在他身上肆意留下痕跡的臣子。
「陛下,我只忠於您,臣服於您。」他抬起帝皇白皙的腳,深深地在腳背下烙下一吻。「吾皇……」
「哼!」帝皇冷哼,一腳將那人虛偽的臉面踢開,冷笑道:「既是臣服於朕,你還膽大包天的妄想對朕做出這苟且之事。」
「……」臣子低嘆,順勢拉開帝皇的雙腿,將身體鑲了進去,迫得帝皇無法合攏雙腿。「陛下……」他彎身,溫度偏低的雙唇印上帝皇抿成一直線的唇。「我是您最忠心的僕人,吾皇,縱使全天下都叛您而去,我,將永遠站在您身邊。」
「朕聽你在放--」帝皇暴起,最忠心的僕人?若如此,還會將他日日夜夜按在身下凌辱嗎?笑話!當真天下最荒唐的笑話!
「噓--」一指按在即將口出惡言的唇瓣,臣子瞇起凌厲絳紅色雙眸。「皇上,您不該口出惡言。」下一秒,便就著早已不知不覺塗滿的帝皇下身入口的香膏,將自己那猙獰的巨物捅了進去。
「皇上,今日是您的大喜之日。」他看著帝皇痛苦隱忍的表情,莫名的,扭曲了笑容。「微臣當盡心伺候您。」
「你--」
殘酷而淫靡的春色,全被鎖在大紅的床幃當中,急切的喘息,低俗的語句,隱忍的呻吟……
「啊啊……夠……了……!」帝皇緊抓著身下巾被,纖弱的身子甚至能瞧見骨骼,他弓起一道痛楚弧度,忍耐著下體愈發激烈的撞擊。
這個大逆不道的賊臣!明明要接近天命之年了,竟還是如此的……帝皇痛苦的蜷縮著身子,咬緊牙根不肯發出一點示弱的聲響。
他,是這個國家的皇帝,豈可服軟!
「陛下,微臣伺候得您舒服嗎?」臣子依舊那副低眉順耳的可惡樣子,抓著主子的腰肢用力地撞擊,外翻的媚肉呈現一種醉心的深紅,或著流淌下來的白濁,與那融化出來的香膏,交織成一幅淫靡色彩。
「住、住口!」帝皇氣喘吁吁,迷離的眸子閃過一絲凶狠,他擺動腰肢,配合著臣子的兇猛撞擊,嘴裡發出破碎的威脅。「朕……要殺了你!」
「您不會的。」臣子面色平淡,下體的衝撞卻愈發陰狠,擰著帝皇胸口的紅櫻狠狠的扭轉狎弄。「沒有我,便沒有您。」
是啊,沒有他,哪來的天下?哪來的楚明王?
「呵……」眼底畫過一絲嘲弄色彩,他咬牙吞下即將出口的歡悅呻吟。
「陛下,您該記住,我是如此的心甘情願,臣服於您,成為您最忠實的奴僕--」
「啊……哈啊……逆臣!唔……嗯嗯!」硬生生忍住眼底的淚水,他通紅了眼角,低聲罵道。如此逆臣,竟敢大放厥詞!「朕要……殺了你!」
朕定要殺了你!
像是看不見帝皇眼裡充斥的殺機,臣子只是無奈地輕嘆,聲聲嘆息,百轉夢迴,縈繞不去。
臣子伸手,那有著流暢肌肉的手臂輕輕一握便能蹦起許多青筋,他將長年掌握武器的手掌,輕輕地,像是對待易碎物品,眼裡盈滿複雜深情,撫上了緊閉雙眼,滿臉屈辱之色的帝皇。
這雙眼,到了如今,再也流不出半滴淚水。僅記得,當年他強行破他身,可是哭得悽慘不已,那張尤顯稚嫩的小臉,便是恐懼與憎恨佔據,再也看不見那深深的孺慕之情,更不是對待一條狗的鄙夷。
奪得天下的第二年,他終於擁有了這個天下最尊貴的人,將他壓在身下肆意折辱,給予他這天下最美好的一切,給予他人世間最痛苦的一夜。

他看著小小的瑞親王長大,看著他崇敬孺慕自己,小小的身子圓滾滾的,總是抱著他的大腿團團轉,彷彿在他心中小小世界變是圍繞著他轉,然,這麼一個純淨天真的孩子,卻也逃不過皇家的薰染,在長大後漸漸染上惡習,長幼尊卑的概念深紮內心,開始對他拳打腳踢,視他如一條狗。
冰炎有好幾次,想就這樣掐段那纖細的脖子,可一想當年的孩子,卻又下不了手。
不久,先帝駕崩,天下大亂。
這孩子即使不情願,仍然不能逃過捲入奪嫡的戰場。
他看著那孩子又如當年,躲進他懷裡委屈哭泣,問他侍衛哥哥該怎麼辦?
冰炎只是靜靜看著他,那雙無措,乾淨如小鹿的,映照出自己的模樣--眼角下方有一道抹不去的疤痕,是那孩子殘忍的下手的,他的眼睛差點因此而瞎--他緩緩地將他摟進懷裡,踰越了身分,他說,只能成為皇帝,否則他活不下去。
那孩子怕極了,還是如幼年那般,以為躲起來便能沒事,可惜現實不容得他這麼做,不下多久,便傳來他被三皇子擄獲的消息了。
冰炎是想也不想地隻身進去救他,即使他很有可能因此殞命,幸而老天也站在他身邊,那時另一個皇子也算計著三皇子,為他爭取到了天時地利人和的機會,闖進主營帳,成功營救了他小小的瑞親王。他握著對方顫抖得幾乎握不住刀的手,崁下了低聲求饒的三皇子的腦袋,逼這孩子去成為楚國的皇帝。
在那被烈火包圍的營帳,他神色複雜的望著這個暈厥在他懷裡的孩子,深深地嘆了口氣。
罷了--
既然都做了,他已回不去了,就在這兒,輔佐這孩子吧。
冰炎一直清楚,他的身分不管在哪都是低賤不已,舞妓的孩子,伴隨著他整個童年的,雜種二字,可如今,他已走上這條路,便由不得他退縮了,今日後,他會成為新帝眼前的紅人。
多高的榮譽,不是嗎?他是輔佐新帝登基功臣。
可這些不夠,著實不夠。
他要的,不只如此,良田、美人、財富、權力……這些,都滿足不了他。
所以他在第二年,便請辭回鄉,他要逼這孩子,儘管卑劣,儘管大逆不道,可他知曉,這小皇帝,沒有其他選擇。
他得償所願了,小皇帝在他身下哭得死去活來。
這十三年,他一點一滴地看著小皇帝成長,直到能不在他的建議下獨當一面,他看著當初那個哭得可憐兮兮的孩子成長到今天,懦弱的眼神不再,凌厲的雙眸甚至能讓一些老臣膽戰心驚,能不畏他的煞氣與他對視。
--這是他親手培養出來的帝皇。
他還記得,那個受他壓迫好些日子的小皇帝,在漸漸成長後,頭一次反抗他時,那眼神是多麼的美麗,襯上凌亂的龍袍,令他醉心不已。

『朕要殺了你!』開始學會掌握權力的帝皇如斯說,眼底是濃烈的恨意與屈辱。
『陛下,臣伺候得您不舒服?』他聽了不過是繼續微笑,狠狠地將帝皇折磨得更慘。
『你這……亂臣賊子!』
『呵……陛下,您錯了,微臣至始至終與效忠於您。』冰炎緩緩地後退,又用力地戳了回去,滿意地聽著身下人急促喘息,笑容是愈發真實了。
『哼!』帝皇不屑冷哼,這話,他聽過多少次,壓根兒不能信。『朕要你去死,你怎麼不去死?!』
濃豔的笑容減淡幾分,臣子雲淡風輕的勾著嘴角,傾身附在帝皇耳邊,說:『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
『哈哈!』眼底散出一抹狠毒,帝皇恨聲大笑。『好一個不死不忠!既如此,你和何必口出狂言?!』
『陛下……』輕聲嘆,臣子按著身下白皙的身子,動作猛烈強橫,進入與抽出,便像要將靈魂注入,他聲音緩慢,道:『我是您最卑微的僕人』
即使這天下所有人都反對您,我也站在您這一邊。
他當盡心輔佐,將一個單純如小鹿的瑞親王,教導成一個心狠手辣的楚明王。
『逆臣……朕,終有一天,定要治你罪!』朕要殺了你,以洩心頭之恨!

這是一場權力的鬥爭與追逐,而終場的結果,早已被決定。

「皇上……我的瑞親王……我的……褚……」
最後一個字迸出,那瞬間,恍若時間被那一禁言停止了,閃爍的燭光停止躍動,翻動的人影不再動作,兩兩相視,竟是無言以對。
縱有百轉心思,化不開的恨與情,便消失在這被封了多年的名。
「你……」帝皇眼底震驚,顫顫伸出手,就像是要扯住那花白的髮絲,更甚者,像要抓取早已消失在過去的昔年。
「……」臣子眼裡複雜,最終仍是不發一語,沉默的撞擊,侵犯著這個國家,擁有最崇高地位的人。
「呵!」嘴角重新浮起那抹嘲弄,他伸回手,閉上閱盡千帆,染上滄桑的沉靜黑眸。
罷了!

楚明王十三年,宰相狄氏三女自縊鳳翎宮,皇帝震怒,罷黜宰相一族,發放邊疆。

與鎮夷大將軍一夜荒唐後,帝皇風聲鶴唳處理了狄氏三女一事,並宣布日後不得再議立后之事。同時,將鎮夷大將軍調回京內,收回其手下五十萬大軍。

一旬後,北蠻來犯,戰亂二餘年,派出十多位武將,皆節節敗退,不得已,命昔日鎮夷大將軍覆命邊疆,指派親信慎言隨行。
戰亂歷一紀,自冰炎將軍帶兵,屢戰屢勝,然在第七年,冰炎將軍染上怪疾,楚國面臨開國以來最大外敵。
「下去吧。」接過快馬加鞭傳回京城的軍報,帝皇揮手讓人退下。
他看著手中的軍報,軍情在鎮夷大將軍因身體染上怪疾,不得已下放兵權給其他將領後開始轉劣,勝敗,已開始傾斜。
閉上疲累的眼,他心中嘆息。

轉眼又過三餘年,與北蠻之間的戰爭,進入第十一年,成敗,便在今日一戰,冰炎將軍背負著楚國的希望,於大荒與北蠻背水一戰,此役,史上稱之荒漠之戰,經此一戰,楚國中於大創北蠻,然,冰炎將軍也殞落於此役。
軍情來報,說冰炎將軍在最終之役怪疾爆發,殺死敵方主將後便落馬,被敵軍副將趁亂刨開心臟。
此役,楚國雖勝,卻損失一名大將,國力自此式微。

「……」帝皇疲憊地閉上眼,他想,終於,這孽障,這逆臣,終究是死了。
哈。
哈哈。
哈哈哈……
一抹眼角,已是諸多細紋,恍惚間,彷彿十二年前行軍前,那抵死的纏綿中,他氣憤的吼著,『逆臣,朕要殺了你!』
『您不會的,陛下,您還得靠我打勝仗呢。』臣子難得的俯身親吻了帝皇,不顧他的牴觸反抗,深深的吮吻著,仿若要將他的味道深深地刻畫在骨血裡。
『你怎麼不去死。』帝皇發紅了眼,渾身上下竟無一絲完好,吻痕與啃咬,明明白白的昭示著他的所有權,就如他的初夜。
『呵。』依舊是那不鹹不淡的表情,他語氣清淡,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早知有這一天了,不是嗎?
帝皇撫額大笑,桌上的奏摺通通被掃落在地,唯獨那一卷,關於戰死沙場的鎮夷大將軍的下落。
前線傳來的消息,冰炎將軍的屍身在戰唱上遍尋不著,有人說,一代名將的屍首被千軍萬馬給踩爛,援軍搶救不及,更有人道,是被北蠻給搶過去凌辱了,千刀萬剮,挫骨揚灰,沒有一點留下。
帝皇神色變化末端,看著回報,那名揚天下的人在這世間徒留一塚衣冠塚,沒有任何東西被留下。
可笑,當真可笑。
為了這楚國盡心盡力了一輩子,卻只換來這麼一個悽慘下場。
張揚的笑聲迴盪在空蕩蕩的金鑾殿,帝皇伸手拿過另一個祕密被呈上來的錦盒。
他知道,這裡頭本該呈放著鎮夷大將軍冰炎的首級,可戰場炎熱紛亂,他的人手搶奪不及,無法完整地保存那閉目而失去聲息的首級,只能倉促間命人將他的屍身火化,拋灑在大漠的風裡,隨風而去,自由奔翔。如今這錦盒裡的,只剩將軍的一縷髮絲,混雜著黯淡的紅與斑駁的銀,靜靜地躺在盒中,留給他的唯一事物。
「你終究,還是死了……」他撫摸著盒裡的髮絲,眼底眷戀,卻有著一絲解脫。
糾纏了半個世紀,終是這種下場。

這場權力的追逐,結局早已被注定。。

當年他還是無憂無慮的瑞親王,只等著太子哥哥繼位成大統,當一個盛世中的閒散王爺。哪知父皇被奸人所害,意外駕崩,太子哥哥在動亂中被幾個弟弟設計陷害,死在了他待了大半輩子的東宮,身懷這個國家正統繼承人的王子妃卻受不了打擊,發了瘋,被早已受人指使,收了賄賂的的將軍斬首,挖出了剛形成胎型的孩子。整個國家地位最高的女人,他的母后,意外得知太子哥哥的死訊,就連他的皇孫都被害,光榮了大半輩子,卻得來這麼個下場,舊疾引發,最後也順著那些野心勃勃的皇子所願,隨著太子哥哥而去。
若他身分只是個不受寵的妃子所生,又不是先皇寵愛的孩子,興許他能避過這場戰亂。
只嘆,他的母后是這個國家的皇后,他的胞哥是當朝所立的太子,他是最受先皇寵愛的孩子,是如今血統最為純正的皇子,他無法避免這一切,要想活下去,他只能當皇帝。
太子哥哥說得沒錯,這皇宮,是會吃人的。
我不殺人,人便殺我,我若殺人,終會被殺。
皇宮,沾染了好幾代人鮮血的殘酷之地。

手指穿梭在那刻印了他整個人生的髮絲,夾雜了嫣紅的銀白,恍若昨日,他仍在床榻上怒罵著那大逆不道的賊臣,臣子依舊不卑不吭的回答,身體卻兇狠的攻擊,幾乎將他骨架撞散的深切。
早先命人備下的香爐中的薰香緩緩的瀰漫了整個朝堂,他端起一杯溫涼的酒,緩緩的沿著杯緣飲啜,熱辣的感覺延燒至喉嚨,燃燒著口腔以後的器官。
「呵……」他輕聲慢笑,眼前的視線早已模糊,似是淚水,又如煙霧。
漸漸黯淡的光線從正前方照射而來,白玉砌成的台階,緩緩踱步上一個熟悉人影,背後有著熾熱得灼傷眼睛的光芒,照得那人眼臉模糊不清。
銀白若玉盤的銀髮,熾熱如嬌陽的紅絲,那人一身戎裝,鎧甲鏗鏘,踏著伴隨金屬摩擦撞擊聲的步伐,緩緩上前,單膝而跪,抱拳朗聲道:『末將幸不辱命,率領五十萬大軍擊潰北蠻,為大楚帶來勝利。』
「……」逐漸失去焦距的雙眼死命地瞪大,而後又放棄似的緩緩瞇起,嘴角勾起一抹釋然,他緩慢的鬆開緊握在龍椅上夜明珠的雙手,伸向那只剩些許光輝透進雙眸的正殿宮門,嘴裡似有若無地道:「願自今……」
恍惚中,有一雙帶著厚繭的、屬於武將的手,將他伸向不知名地方的手臂拉回,手指強硬的分開指縫,十指交纏。
那銀白中夾雜了火紅的髮絲垂落在交織的手上,沉穩的語調與他的融合,一道說完了那逐漸消失在囁嚅雙唇中的低語。

「願自今以往,不復生帝王家。」

 

 


便如你一生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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