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步。沉。淵。

褚冥漾興致勃勃地入了冰炎的夢，卻發現事情跟他想的好像有點不大一樣。

冰炎沒問他是誰，也沒進行著光怪陸離的夢境，更別說自動將他加入劇情裡面……而是，跟當初他去找褚冥玥托夢時的情景一樣整個夢境空間枯燥單調，只有夢境主人一個人出現，並清醒的知道他的來意。

「是你放的紅包？」冰炎面色複雜，他沒想到走到他面前來的會是這麼個清秀稚嫩的男孩子，也不知到成年了沒？

「對、對呀。」褚阿飄點頭如搗蒜，沒去深想冰炎明明不認識他，自己也還沒自我介紹、說明來意，冰炎就單刀直入提到紅包了。

他單純的想既然冰炎都猜到前因後果了，那他就別浪費時間說有的沒的了。

在台灣，除了過年期間出現在地上的紅包，不是找冥婚就是過衰運，冰炎應該也有點底數。

褚冥漾開始滔滔不絕的說他打好腹稿的話。

「你撿了紅包就要對我負責呀。」他面色通紅，語氣又軟又甜。「你要娶我哦，就、就是要跟我冥婚。」

「跟我結婚有很多好處的。」褚阿飄傻呼呼的笑著，掰著指頭跟冰炎談條件。「我可以旺你的，就、就跟電視上演的那種，庇護夫家、旺夫之類的。唔……大、大概就這兩個吧，我也不太清楚，我是第一次找夫家的呀。」撓撓臉頰，他有點窘迫，前頭才說有很多好處，結果指頭只能掰兩根，太漏氣了。

不過沒關係！他、婚後他會努力開發自己更多功能的！嗯！

他要成為冰炎的賢內助，打麻將的時候幫他看旁邊人的牌，給他剷除不必要的桃花，天氣熱的時候給他當冷氣，還有、還有……哎，這樣想他好像也沒那麼廢耶。

不過，既然、既然他那麼有用了，冰炎也要好好對待他呀，至少，至少……

「雖、雖然你娶了我，但、但但但還是能在陽間娶一個老婆的，我找人看過了，你是雙妻命呀，娶了我不會有影響的……」

「可是你、你要答應我，前三年不准談戀愛，三、三年後要要要談也要跟我說……」褚阿飄說到這不禁眼眶泛紅，那、那麼好的冰炎居然要跟其他人分享，感覺好不甘心啊......但、但是也沒辦法啊，陽間法律管不到陰間，陰間還得等他逝世才能算總帳。

如果可以他也好想早點把冰炎拉下去陪他……不，不行，不能想，要、要是害了冰炎，他就見不到他了。

那個奇怪的師父告訴他了，他現在這種情況很容易被陰氣影響的，情緒起伏劇烈還好，要是一不小心黑化了，說不定會不管不顧犯下罪孽，害到周身親友也害了心愛的人，自己也會因此背上孽債。

陰間的魂害了陽間人的命，是要遭報應的，會被關起來，然後、然後他就見不到冰炎了嗚哇哇哇哇哇QAQ……

說不定、說不定等他被放出來，冰炎就已經找了別人，或者重新投胎子孫滿堂了……他、他絕對無法接受這種結果，所以，再怎麼喜歡，他也不會去故意害死冰炎，讓他早點下來陪自己。

吸吸鼻涕褚冥漾強迫自己說下去。「娶了我真的很好的，你想想呀，我旺夫望家旺事業，你還能在人世間娶老婆呢，雖、雖然要先經過我同意啦，但是我那麼喜歡你，基本上不會反駁你的呀，所以，你可以享齊人之福呢，條、條件很好，超級好的。」他語氣認真的說，內心的羞怯不斷翻湧，飄著小眼神就是不敢正眼對著冰炎。

嗨，他、他就是拿冰炎沒輒啊，遇到他就整個人都扭捏膽小起來，眼睛都不敢往他身上看。

褚阿飄咬著下唇意猶未盡，其實他還有好多想說的，像是讓冰炎保證他死掉後正妻只有他一個，在人間娶的那個有多遠滾多遠，然後小老婆不能每天都罷佔冰炎，日期他們好商量，而且、而且他們一定要分床睡的，這樣他晚上去找冰炎也不會尷尬啊……

「大概、就這些了吧…..唔，你、你要是有什麼條件就趁現在說，詳細內容我們還能再談談的，真的，要不然，就我家的人來的時候在補充嘛……」

「唔，你看怎麼樣嘛……」說了一大堆，總該給對方點頭的機會，褚阿飄眼睛一閉，挺著小胸脯問。

他本來想顯得裡直氣壯一點，但一想到對面的是他最喜歡的冰炎，最後的一個字就忍不住軟了下來。

哎，他、他怎麼就那麼沒用呀，大方一點、勇敢一點呀，不要看到冰炎就把膽子縮回去了。

臉頰染上緋紅，褚冥漾努力的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現在他面前，又怕惹對方討厭……

褚阿飄實在糾結，也不知道剛剛那番話成功打動冰炎沒有。

要、要是不夠他們還可以再談談的！

比如、比如在陰間多多照顧冰炎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什麼的……呃，也不知道他們作仙沒……總之，總之他可以幫冰炎孝順他不在人世間的長輩的！嗯！

然而，他都想那麼遠了，對面卻遲遲沒有回應。

「……？」褚冥漾忍不住偷偷睜開一條縫隙，想看看冰炎什麼情況，在他的認知中，冰炎撿了他的紅包就要對他負責的，不存在什麼拒絕反悔的選項。

可對方都聽他說完了，怎麼都沒半點表示？

最起碼也該問問他家住哪，找個合適的日子去提親呀。

「不怎麼樣。」良久，冰炎冷到掉渣的聲音緩緩傳來。

「咦？」

「說完了？」冰炎掀開眼皮，涼涼的問。

「哈？」褚冥漾困惑的歪著腦袋，頭上的呆毛晃了晃。冰炎這時候不是該問細節或答應他嘛，為什麼他表情那麼陰沉，語氣也沒他想像中的好？這個劇情好像怪怪的……

他是不是漏掉了什麼？

下一秒，褚阿飄寒毛直豎。

從小到大培養出來的第六感瘋狂叫囂，讓他趕緊抱頭掩護自己最脆弱的地方。

「那麼該我了。」冰炎姿勢優雅地將袖子挽到手肘，迎著褚阿飄悚然的表情慢慢的折手指。

他老早就發覺出現在自己周圍的紅包了，連續好幾個月，要無視也是難。本打算就這麼當作沒看見，讓對方知難而退，誰想是越來越過分。

冰炎實在是不堪其擾，一不做二不休就把紅包撿起來，看看對方究竟想幹嘛。

沒想到罪魁禍首當晚就出現。

呵，成天用紅包攻勢圍繞他，沒就範還不死心的當成日常任務在刷，搞得他同事看他的眼神是越來越奇怪。這也就罷了，都站在他面前了還自說自話，完全沒問過他的意見，就一隻飄連珠砲似的說了一大堆，到了最後還直接把娶他一事當成既定事實，沒給人拒絕的選項。

誰給他的臉？

冰炎忍讓多時，終究沒忍住翻騰的怒火。

他原本想著這飄看著年紀也不大，姑且聽他說完再看要處置，結果呢，他都沒回應就一隻飄說到要管他日後婚姻。

「欸？為為為什麼？」褚阿飄看著冰炎這跟他姊揍他時的表情動作，終於覺察到自己大難臨頭。冰、冰炎是要打他嗎？

嗚……為、為什麼呀？！小阿飄被拎著後頸淚眼汪汪。

「你不喜歡我嗎？」

「我該喜歡你？」冰炎上下掃視著該往哪揍。

素昧平生是要談什麼喜歡不喜歡，和他求學階段那群說著一見鍾情、喊著非君不嫁，實際上只是對他的臉感興趣的男男女女一樣嘛。冰炎嗔笑，這個年齡層的喜歡著實過於淺薄了。

他原是不想欺負個小孩的，但這小孩實在欠揍。

眼神冷漠的從頭看到腳，冰炎斟酌著該怎麼打才能起到效果。打腦袋的話，都這麼笨了再打會成了智障，照一般模式打感覺下手重了些，也不是什麼深仇大恨，他也無法將揍小混混的招式對付個看著乖乖巧巧就是腦子有點笨的小孩身上，但打屁股……這年紀的孩子打屁股很是傷他們自尊，打了說不定……

「嗚哇——！」明明還沒被打上，褚冥漾已經哭唧唧的自動癱成一灘史萊姆，睜著豆豆眼嚎啕大哭，抽抽噎噎的泣訴：「你、你怎麼不喜歡我呀......你都撿了我都紅包了，為什麼不喜歡我，還、還……」還要打他！

褚阿飄委屈至極，眼淚彷彿兩道噴泉似的在冰炎腳底漫開。

他不理解冰炎都撿了他紅包了怎麼還不認帳，也無法接受自己跨越生死惦記在心裡的人居然會打他。

雖、雖然還沒打到，可是他姿勢都擺出來了啊！和褚冥玥揍他的預備姿勢一樣，害得他下意識的就癱成史萊姆求原諒了……而且、而且褚冥玥至少會覺得他的史萊姆造型跟大便一樣噁心不想踩，冰炎這種隱型潔癖就不可能還狠得下心踩他了吧。

嗚……冰、冰炎是不是嫌棄他不是人才拒絕的，現在，現在又讓他看到屎萊姆的造型，他一定會更討厭的嗚嗚嗚……

褚冥漾越想越難過，海藍色的史萊姆都讓他給哭淡了幾分。

「……我還沒打你。」冰炎青筋直冒，指間感受了活物在手裡化成液體癱在地面成了陀蒟蒻的觸感讓他倍感嫌棄。

在褚冥漾出現在他夢裡前，他以為自己被冤魂纏上了，後來發現是個傻呼呼的孩子，臉上表情蠢得要命，跟他老子一樣，而如今……他是越來越猜不透眼前這灘東西的物種了。

「你、你明明就準備打了！」小阿飄據理力爭，別以為他天真好騙，冥玥在打他時都是這動作，而且，而且冰炎那個眼神，明明是在考慮哪個地方好下手！想到這他又開始難過了起來，冰炎、冰炎怎麼就不答應他......不喜歡他就算了，畢竟，畢竟對冰炎來說他們根本素不相識，是自己一廂情願......可是、感情可以培養啊，他都做好長期抗戰的準備，要讓冰炎喜歡上他的，可是，可是怎麼的一部就踏不出去了？

冰炎非但不答應，還、居然還想打他！

明明都拿了他的紅包，算他的未婚夫了，他怎麼能這樣呢……

「……」看著腳邊把自己哭成爛泥的不明物體，冰炎深吸口氣，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起來，變回原樣，我們談談。」

「你、你想打我！」小阿飄傷心又委屈。

「不打，起來。」

「你還想悔婚！」撿了他的紅包還反悔！太壞了！但、但要是冰炎改變主意，他、他還是會原諒他啦……誰讓他這麼喜歡冰……

「……」第二根青筋爆出來，冰炎忍無可忍，一腳踩在那陀看著像死掉的史萊姆身上。「給我起來！」

「你、我還沒嫁進來、你、你就家暴我！嗚哇——！」褚冥漾不敢置信，爆哭。

這回無論冰炎威脅利誘或忍著頭痛耐心哄都止不了他的淚水。

直到把自己哭成半透明，身上保護魂體的符咒瘋狂示警，褚冥漾才從那種悲痛情緒中抽身出來，想起真把自己哭沒了就完蛋了。

緩緩的收復情緒，他被眼神死的冰炎抓起放到椅子上。

「能跟我好好談了沒。」

「唔……嗯、嗯嗯。」褚冥漾變回原形，依舊有點透明，略顯侷促的點點頭。

嗨，他剛剛失態了……一、一定給冰炎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冰炎不怎麼在意他的反應，給自己變出一套沙發，隔著茶几面無表情地盯著對面腦袋都快埋到膝蓋的小朋友。

「為什麼是我。」

補充說明：

1.漾漾一開始飄了，和上面那句撿了他的紅包就要負責一樣，他還不知道男方可以想辦法化解，以為冰炎娶他回家是既定的事實，也沒注意冰炎的臉色，一隻飄想得挺美，連珠帶砲的說。

2.漾漾知道自己如果害死冰炎的後果，西瑞和他說過，他最開始是主張早點送漾漾下去的。漾漾留在陽間不是被陽氣傷害就是受到汙染變成厲鬼，也有可能因為滯留太長隨著時間魂體被消磨神智不清。慶幸的是漾漾不爭氣，被陰氣給影響了只會自閉憂鬱，把自己折騰得爆哭，還把魂魄給哭淡了，確認過漾漾沒有危險後他才打消超度他的想法。

3.漾漾求生欲爆棚，覺得冰炎會嫌噁心不踩他。就很心酸，但他本飄沒發覺。

4.漾漾：除了我以外的桃花，都要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