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炎殿下。」

他聽見小學弟冷漠的稱呼他為『殿下』,渾身上下寫滿了疏離,隱約的,還感受到一絲敵意。

「褚?」眼下情況陌生不已,褚冥漾迴然不同的態度,周身圍繞著的『屍體』,以及粗略一看明顯為戰場的環境……冰炎忽地有種不好的預感。

「輪到你了麼。」巨大的水龍逐漸在褚冥漾背後成形,五顆飛碟造型的組合球蓄勢待發的在頭頂環繞,充斥著絕望仇恨憤怒等無數令人喘不過氣的負面情緒的陰翳黑眸死死盯著冰炎。

「憑什麼給妖師冠上那些罪名?那本就是我們的種族責任。」水流纏繞上右手,掌心雷於霧氣中在手中成型。「這麼多年了,被獵殺到現在僅存的族人寥寥無幾,你們卻始終不願放過。就算那些族人沒有力量,除了身流妖師血脈,和普通人沒什麼差別,你們也不肯放過。」

「碰!」褚冥漾忽地一槍打在地上。

腳下的『屍體』如遇著化屍水似的迅速溶解,成了一坨坨黑色的爛泥,不多久,便會聚到一塊,拼湊出了個黑嘛嘛的小孩形象,乖巧地站在褚冥漾腳邊。

……」冰炎粗略的在那些『屍體』溶解前判斷了他們的身分,裡頭的除了妖師一族與他們的親友,更有許多明裡暗裡表達對妖師不滿的人。

「你們厭惡妖師一族,害怕陰影帶來毀滅,可是,就算沒有我們,沒有陰影,到了該重來的時候,還是會有其他人、物替代妖師,完成責任的。」

「所以……你們又為什麼非要趕盡殺絕?一而再,再而三地拉著白色種族的大旗、迫害我們!」說到這,褚冥漾嘴角彎起一抹嘲諷的弧度。「不對,對你們這些人來說,那根本不是迫害,是……

「夠了!」冰炎鐵青著臉喊停,褚冥漾卻像是見到了甚麼天大笑話似的,哈哈大笑幾聲,譏諷道:「怎麼,不讓我把你們的遮羞布扯下來?」

「褚,你……」冰炎感到有些棘手,眼前這個褚冥漾渾身是刺,對他抱持強烈敵意,更糟糕的是,現在的他已無法聽見對方的心音,也無法從那張除了冷漠看不出其他的表情判斷出褚冥漾目前想法。

「不要用那樣稱呼我!」冷漠的面具忽而碎裂,嘴邊浮起詭譎笑意,左手按在胸口,他輕輕的、言語中盡是殘忍地說:「也不要露出那種好像很擔心我,假惺惺的表情……冰炎殿下,你是不是忘了,這裡,被你一槍刺穿了。」

——『他已經被你殺過一次了,一槍穿心,心臟還捧出來給你,這回你居然再一次的殺了他哈哈哈哈哈他那麼信任你呢!』

綜合體誇張的笑聲與讓人心驚的話倏地浮現腦海,冰炎面上不動聲色,內心卻彷彿被扔了顆震撼彈。

褚冥漾被他一槍穿心,那之後的捧出心臟呢?

冰炎很快聯想到在他找到褚冥漾時,那顆被捧在沾滿血屋雙手中跳動的心臟,以及他臉上如釋重負的笑容,說:『都給你。』

「做個結束吧。」

沒等冰炎思索出打破僵局的法子,褚冥漾已破釜沉舟似的朝他攻擊。

冰炎有些詫異於褚冥漾此時表現出來的戰鬥力,爆符、咒術、零星幾句的精靈百句歌,幻武兵器交叉使用,讓人看得眼花繚換目不暇給,卻又安排得當,中間沒有半點手忙腳亂。與之相反,意外反而都出現在冰炎身上,當他在規避攻擊時身體偶爾會出現遲緩,還曾不由自主地去迎接攻擊,若放在正常情況下前者屬於合理失誤,然次數一多,還都發生在身上,這些看似正常的失誤便顯得突兀至極。很好,都敢用妖師之力影響他了。

褚冥漾的攻擊凌厲毫無遲疑,眼神透露出來的是刺目的殺意,抱著將他及殺在此地的決心往他身上招呼。

臉頰被一道包覆冰霜的嫩葉割傷,身上的衣服已有多道破口,內心被負面情緒蒙蔽了個徹底的褚冥漾囂張地朝他說些有的沒的垃圾話,試圖逼迫他展開反擊。

緊握發癢想揍人的掌心,冰炎神情肅穆,在小學弟的步步緊逼下嘗試召喚出自己的武器。

單純的閃避已無法讓褚冥漾停止攻擊冷靜下來,對於目前這個一言不合就開打的情況冰炎只能另闢蹊徑,等他把人給揍趴了應當就能好好溝通了。

幸而他的烽云凋戈順利出現在手中,握者長槍,此時冰炎也弄不清褚冥漾是怎麼想的了,能讓自己在夢境中戰力擢升威風八面連他都敢打,卻又不趁機削弱他的能力,是怕自己輸得不夠難看?趁著閃避與隔檔空檔冰炎試驗了下,以他現有能力能發揮有往常的九成,夠他痛打此時戰力破表的褚冥漾了。

打定主意,褚冥漾的結局也被注定。

冰炎身體力行告訴褚冥漾,就算這是在他夢中,夢境的主人呼風喚雨無所不能,但,你學長還是你學長。

狼狽地被壓制在地,雙手絞到背後,褚冥漾憤恨的扭頭瞪冰炎,意圖以眼神殺死對方。

「乖一點,別亂動,聽我說。」他微喘氣,雖能制服褚冥漾,但擁有主場優勢還懂得適時削弱他能力的小學迪著實有些難纏。

「放開!你他媽又有什麼詭計!」褚冥漾完全聽不進去,歇斯底里的吼著:「都說我們黑色種族卑鄙無恥心思陰暗詭計多端,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垃圾色種族又好到哪,手段比我們還噁心!」

「啪!」

他想揍褚冥漾很久了!

從智障褚豆丁開始就老負能量纏身,到後面還出現娘唧唧的性格,就算清楚這是被影響了,但要不是他意志不堅定,會被影響成這樣嗎?!

「靠!」憑什麼巴我頭?!都撕破臉成這樣了,居然還有臉巴我頭!

學長已經不是「我的」學長了,都已經站到我的對立面了,為什麼還能這麼若無其事地擺出這種嘴臉,裝作大家還熟的用以前教訓我的方式巴頭。

……」褚冥漾腦殘的聲音傳入腦海,冰炎對著他手腕打結的動作一頓,掰起小學弟得下巴,看到他扭曲成菊花、以及泛紅的雙眼。

「看甚麼看!」狠狠一撇,避開與冰炎的肌膚碰觸。

跪趴在地上,蓋下的瀏海遮掩了臉上表情,褚冥漾狼狽得緊咬牙根,逼迫自己有骨氣點,不要因為冰炎一時露出以往與他相處的模式,就忘了他是怎麼殺了自己,還對僅存的妖師族人趕盡殺絕。

可再怎麼說服自己,腦海卻不爭氣地浮現了其他想法。

媽的,為甚麼是學長?為甚麼來的偏偏是學長?

我沒有做錯事,明明都是那些人步步相逼,我不得已才展開反擊,但,為甚麼到最後錯的都是我?

……」冰炎傾聽著莫名又出現的心音,判斷著在這短短時間內這個小腦殘的腦袋裡究竟又被塞了多少虛假記憶。

然而聽著聽著褚冥漾腦殘的內容卻越來越不對勁,冰炎面色大變地發現在褚冥漾腦殘的短短時間內,思維已經快速跳躍的決定自爆至少帶走他這一血

「慢——」

褚冥漾聽不進冰炎說的任何一句話,在他出聲的瞬間更是加速念密咒自爆的速度,抱著必死決心勢要弄死冰炎。

幸好,在褚冥漾把自己炸得血肉紛飛,連帶冰炎也一起炸碎的前一刻,周遭的一切停止了,身體被強行拉扯的感覺傳來。

冰炎鬆了口氣,任由這股來自外界的力量將他扯出夢境。

等他再度於現實中睜開眼,迎來的是醫者與家屬或憤怒或不解的詢問。

提爾擰著眉頭問在夢中遇到甚麼,在剛才短短十分鐘內,褚冥漾的身體短時間內受到重傷,這一次還明晃晃得出現傷口。

……意外。」冰炎看了眼床上傷痕累累,傷處與夢中一致的褚冥漾,沒能頂著褚冥玥飽含怒火的眼神說出是為了打醒褚冥漾才打得。

「裏頭出了甚麼事?要是不行就換人。我建議多換幾個人進去,畢竟對象的不同夢境的反應呈現也會有所差別,在這點上家人這個角色會比較容易卸下心防。」

冰炎如刺的目光射向說話之人。

「?」羽毛筆依舊在寫寫畫畫的話癆袍籍疑惑的對上冰炎質疑的視線。「有甚麼事麼?」

「你和那雕像什麼關係?在裏頭,我看他似乎和你認識?」雖說依那雕像的說詞,更像是無緣由的潑髒水,妄圖影響他的判斷,但安全起見他還是問個清楚。

再加上……先前心急未曾注意,如今仔細看腳下的陣法,冰炎是真未曾見過這樣的法陣,與他所學陣法沒有半點相似之處,更和他閱覽過的稀有陣法不同,更像是……遺落在時代洪流中、已沒落散佚的完整陣法傳承。

「嗯,或許有那麼點關係?」話癆袍籍闔上手裡的書。「我的先祖還有一點靈魂在裡面,這次接洽這任務也有想將他的靈魂帶出來的目的在。先祖是唯一逃出雕像囚禁的,因為種族特性能切割靈魂才得以逃脫,目前雖已轉修成巫妖,靈魂也存入命匣,但有一部分靈魂被困在這地方也不太好,因此派我接觸你們。」他笑笑,「也是多虧那王族遺孤不死心將雕像帶出來,否則我們想將先祖靈魂撈出來也有些困難,畢竟,當初在把獨角和雕像分開,分別存入陵寢與地宮時他們耍了個心眼,讓我們這些事主不好取出,也無法在沒有他們血脈的幫助下讓獨角與雕像合而為一,從而取出裏頭存放的靈魂。」

「這一次前來本不想鬧出多餘事端,但既然那雕像都認出來了便也罷,等這孩子的靈魂順利出來,接下來就交予我方,這也是公會應承過的。請放心,我沒有其他打算,只為了尋回先祖流落在外的部分靈魂。」

在解釋過程中話癆袍籍也注意到冰炎盯著地上陣法嚴肅的表情,聽聞這位殿下精通高級陣法,從中看出端睨也不無可能。「若是對於我如何讓你進入夢中感到存疑,那我解釋一下,這個陣法結合龍族陣法,涉及我們種族關於靈魂的定義與傳承,因此與如今外界陣法毫無相似處,是由我的巫妖先祖多年來改進而成,為了將自己流落在外的一部分靈魂取回,只是一直沒有機會把這個被變相保護起來的雕像弄出來。」

「該陣法主要用於定位與建立外界通道,當你在觸及這個孩子靈魂的瞬間,將會開啟一條同送你入夢的通道出來,將他的靈魂與雕像隔絕好隨你逃脫,詳細內容如果有機會歡迎到我們族地了解。」

冰炎點頭,日後有機會他是肯定會上門拜訪。隨即,他想起褚冥漾短暫的清醒時間對他說的話,有關於這話癆袍籍口中提及多次的先祖。「褚曾逃脫影響,並和我提到你的先祖能破壞術法?」

「是的,畢竟關押靈魂之地是它力量最強盛之處,否則先祖能直接由內破壞逃出。如今先祖在其中頂多能起到干擾作用,但這已經足夠了,當通道建立,再加上先祖破壞中心術法,我們便能順利破壞它。」

「嗯。」

「那麼,」話癆袍籍目光灼灼。「你在裡面遇到甚麼?方才這個孩子的情形有些危險,若是讓他以這種接近自戕的激烈手段下去,身體與靈魂的羈絆恐怕會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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