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夢

 

祂來了……我睜大眼看著頭頂吊燈閃爍兩下,變成昏黃,那顏色不像小夜燈溫暖,反而發散著老舊、灰暗的氣息。

這間房子是沒有這種燈光的,能發出這種顏色的燈,我只在外婆家看過。約莫半尺的燈管被兩條老舊的鍊子和鐵製頂蓋拽在天花板,尾端垂下一根環環相扣的鐵鍊子,下方連接著一顆圓紐,按一下是熾白色,第二下昏黃,最後一次室內化為黑暗。這種燈存在太久,照出來的光都帶著歷史的腐朽,即使換了燈管按成白光依然只能釋放出黯淡光芒,照亮它壟罩的一小角,範圍外依舊是懾人的黑夜。

我的腦袋一片混亂,尖叫著祂來了祂來了祂又來了,勉強才從糊成一團的理智中想起,我明明把電閘關了,除了窗外透進的微光,室內一片幽暗,電扇空調主機全部停止運轉,為什麼燈還會亮?為甚麼祂又出現了?!我以為只要燈不閃——祂總是在燈具閃爍後出現——他就不會來…….然而燈依舊準時亮起,伴隨著像敲門聲,或者是滴水聲而來。

「咚,咚,咚。」

聲音越來越近,我的眼球忍不住劇烈顫動,身體卻像被千萬斤重物壓著一般,全然動不了。

走開走開走開走開走開走開走開走開不要過來了走開啊——!!!

我死命的在腦袋裡尖叫哭號,現實中卻半點聲音都無法發出。

祂來了,挾帶著濃濃的臭味,像屍臭,像肉塊腐爛多時的惡臭,我甚至能想像在祂腐爛的肉裡有白色的蛆蟲鑽進鑽出,蒼蠅聞臭而來,成群結隊在上頭徘徊,在肉裡產卵、孵化。

強烈的壓迫感讓人無法言語,呼吸間除了惡臭就是揮散不開的血腥味,我似乎聽到物體拖動的聲音,像在黏稠的血泊裡跋涉,祂來了。

不要過來不要出現不要開燈不要碰我!!!

救命——救命啊——誰來救救我這裡有鬼!!!!!!

我瘋狂的在內心呼喚著各路神明,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如來佛祖觀世音菩薩媽祖齊天大聖三太子關聖帝君耶穌上帝阿拉……除了祈求神明,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能結束這場惡夢。

祂來了。

濃厚的腐臭味忽地占據整個呼吸,祂在我頭上、身上,我不知道祂具體在哪,我看不到祂的形體,但是我知道祂來了。祂一出現,吊燈的光就會被遮蔽,或許祂不是透明的,才能遮住光,或許他有形體,只是我看不見,否則,為什麼光線會變暗呢。我不喜歡吊燈那種灰敗不祥的光源,但更不喜歡被祂的身體擋住的黑暗,我會覺得自己被他壟罩在身下,無法逃脫,無法抗拒。

濕黏的物體捧住我的臉,我聞到噁心的腐臭味,濃厚的、爛了好幾個月的腐肉,爬著蛆,長滿蒼蠅,散出讓人退避三舍的恐怖惡臭。

不行、不行,不能嘔,不能闔上嘴,不能用舌頭把祂頂出去,不能露出厭惡的表情,祂會生氣,祂會生氣的。

「唔……」那團臭味逕直鑽入我的嘴巴,軟爛的肉舌肆意在我嘴裡掃蕩,噁心至極,我想吐……不行,不可以,不能吐,祂會生氣。祂不喜歡我抗拒祂。

周身的血腥味越發濃重,腐臭混合著血腥,薰得人睜不開眼。祂身上總充斥著噁心的腐臭與血腥味,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味道能噁心得人吐三天三夜不停歇。或許有點誇張,不,不誇張,這不能算誇張,祂不允許我遮掩口鼻不去聞那味道,所以我得直面著那股惡臭,還得接受祂在「親吻」時,灌入我口中的液體。祂的「唾沫」像是血與發霉後產生的汁液混合著胃酸產生,不僅臭還有濃郁的酸味,灌入口腔喉嚨後彷彿會灼傷。

我的內臟可能爛了……不,沒爛,爛了我怎麼還活著,我怎麼還能清醒的面對這場荒唐的惡夢……不對,為什麼還沒爛嗚嗚嗚……

不,不要,放開,走開,不要再來了……祂開始脫我的衣服,那條肉舌在我身體裸露的地方舔舐著,隨著衣服解開越舔越下。祂的手從腰下往上摸,濕黏、滑膩,不是正常人的手,能感覺出人手形狀,卻能判斷不正常,像被泡發了。

乳頭被揉捻拉扯,祂總是控制不好好手勁,總得把那兩枚乳頭玩得紅腫出血才肯低下腦袋,用那條腫脹的肉舌舔舐吸吮他們。我看著似乎蒙上一層不祥腥紅的吊燈,等待疼痛後遲來的隱密快感,覺得自己瘋得無可救藥。

我瘋了,對,我可能真的瘋了,每晚被這麼個怪物、或者說拍咪阿逼迫玩弄,還能正常的白天上課晚上回來的人,怎麼可能正常?

我他媽為甚麼還沒徹底瘋掉……

祂揉搓我的胸口,不斷的舔咬吸吮胸膛上凸起的兩點,像是想吸出奶。直到折騰得乳頭有兩倍大,祂才肯罷手。我感覺著乳頭黏黏滑滑的觸感,沾滿了祂散發酸味的唾液,密密麻麻的疼痛與癢意緩慢擴散深入,得有人撫摸或者吮吻才能緩解,如果能掀開那層皮,挖掉底下的肉,這種深入骨髓的癢或許才會得到舒緩。

或許吧,或許,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知道?!

好癢,好疼,祂的唾液有毒,或者我真的壞掉了。

我什麼都不知道,不要問,不要問了,我的腦袋好像被劈成兩半,一半理智得可怕,一半瘋狂的叫囂。

褲子被脫下,祂隔著四角褲柔弄我的下體,柱體和卵蛋被放肆的褻玩,那隻手太大了,輕易能將整副生殖器官納入手中玩弄。

「不唔…………!」我忍不住驚叫出聲,聲音一如既往的混濁模糊,像是含了甚麼東西在口中,無法正確發出聲音。不,不對,有改善了,第一次祂來時,我想用髒話趕走祂,發出的聲音根本聽不出在說甚麼,像是無意義的囈語,完全無法判斷原意。

第一次……第一次……我不想回憶起第一次祂出現的情形,我被噁心吐了,祂被我的舉動惹怒,整個壓在我身上,沉悶的擠壓感像是要把我輾成碎肉,噁爛的巨根塞進我的嘴裡,填滿口腔,腐爛,腥臭,頂端流出綠色的膿,直戳戳的搗到喉嚨。我被迫吞吐祂被詭異黏液包裹的髒物,嘴巴,唇齒,喉嚨,徹徹底底被侵占,無法反抗,無法逃離,只能被迫承受。

祂射了好多,我不知道祂這種狀況還能射出甚麼,或許是精液,也有可能是屍水,那些東西,全都,全部灌進我的嘴裡,流過喉嚨,填滿了肚子。

……好噁心,好噁心,喉嚨好像開始彌散那股味道,不行,不能吐,不能做出反胃的動作,祂會生氣的,祂會很生氣的,不要惹怒祂。

內褲被撕開了,普通人不可能輕易撕開布料,不對,祂不是普通人,祂……我不知道祂是什麼,是看不見的另一個世界的怪物,是人死後的執念,是厲鬼,是什麼其他我不知道的東西。

我不知道……不知道,不,我不想知道……

祂似乎非常喜歡撕裂的手感,我記不清這是祂撕毀的第幾件衣服,祂連牛仔褲夾克都能撕,我在床底下扔了好多件祂破壞的衣物,數不清。

粗過頭的手指伸進股間的隱密穴口,祂的手指有普通人的兩倍大,或者三倍大?塞進一根就像屁股夾了條拉不出去的大便,如何使勁都排泄不掉,塞在那兒讓人坐立不安……第二根進來了,第三根,第四根,祂瘋了,祂想把整個手掌塞進來,我會壞的,會壞的。

我無法想像後面那個只負責排泄的穴口被撐開成什麼樣子,祂強硬地想把拳頭鑽進我身體裡。我覺得自己被劈成兩半了,或許他想把我從尾端撕成兩半,像祂在撕我的衣服一樣。

好痛啊……好痛啊……我忍不住尖叫,不管祂是否會生氣。

「出去——出去——好痛啊嗚嗚嗚!」我會壞掉,會壞掉會壞掉會壞掉嗚嗚嗚……

怪物,瘋子,變態,我為甚麼不信邪,我為甚麼不多想想,為什麼倒楣租了這種鬼地方嗚嗚嗚嗚嗚嗚嗚——

祂停了。

我不知道祂為什麼肯停下,我不想知道,我為甚麼要理解這種怪物神經鬼的想法,祂從來都不肯和平對話,永遠都在罔顧我的意願。

我問過祂是不是有甚麼遺願或仇恨要報的,可祂就像無法對話一般,出現就是,就是……我不想回憶,祂為什麼有那麼多恐怖噁心的手段。

我想逃,我想逃出去,逃離這個凶宅,我逃過的。

可是,沒有用,沒有用,祂會來抓我回去,無論我逃到天涯海角,祂都會出現。

我曾逃過,第一次,祂第一次出現隔天早上,我想也不想的逃了。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明明被祂用各種手段徹徹底底的侵占,隔天為甚麼身上除了痠痛卻一點痕跡都沒有,沒有咬痕,沒有青紫痕跡,乾乾淨淨,就像我只是做了場惡夢。

若不是,若不是床下的那團被撕毀的衣服,我真的會以為自己只是做惡夢了,但是是真的,這種噁心恐怖荒唐的事情居然是真的,還發生在我身上。

我不知道那天我是怎麼把自己裝成一個正常人去學校的,或許我根本沒有去,或許,等我從那種渾渾噩噩的狀態中醒來時,我居然又站在租屋處的門口了,我不想進去,不能進去,祂在裡面,祂沒走,我聽見祂來的聲音了,咚,咚,咚。

天要黑了,祂可能要出現了,不,不可能,我的腦子一團亂,我告訴自己祂只有在半夜才會來,裡面沒有人,那些咚咚聲,是我臆想的。

我不能肯定祂走了沒,祂可能一直在裡面,等我自投羅網,所以,我轉身跑了。

我跑到對街的全家,觀察對面的租屋處,那一整棟大樓都是房東太太的,好幾年歷史,近年重新大翻修,整得很漂亮,裡面的住戶來來去去,我看著整棟樓的燈暗了又亮,唯獨我自己那一間始終黑暗。

鄰近半夜時,整間便利商店只剩我一人,我買了份鹽水意麵,心不在焉的吃著,手機裡打開好多個分頁,沒有一個與那棟樓有關,我猜裡面出過事情,不然祂為什麼在那裏?然而,可能事隔太久,又或者案件不夠驚悚,所以才沒有任何相關消息在網路上留下痕跡。

凌晨一點五十分,我已經撐不住在打瞌睡,忽然,背後的冷氣似乎變強了,刺骨的寒冷,像有人在我耳後吹氣,莫名的,我整個人瞬間清醒。

昨晚,昨晚似乎也是這個時間……

不,不可能,不要胡思亂想。

我睜大眼睛,看向我的租屋處,手機剛剛跳轉時間顯示一點五十五分,那間原本陷入黑暗的房間,忽地亮起,昏黃,黯淡不祥的光。

祂來了。

我的身體忽然僵硬,有人,有一隻手,按在我的背後,我被他控制的站起,看著透明窗裡面自己驚恐的表情,以及,背後站著的「人」影。

祂似乎長得很好看,我不記得祂長什麼樣子,最深刻的印象只有那雙像被血浸染過的紅色瞳孔,祂看著我,與窗子反射出來的我對上視線,一股寒意直衝頭頂,我整個頭皮發麻,祂似乎說了甚麼,好像是該回去了,又好像是威脅我不許逃,我不記得,我不想記得,那是個惡魔,祂是個徹徹底底的魔鬼。

手腳不聽使喚地轉身,我想我是被附身了,或者,或者被祂用什麼詭異邪惡的法術控制了。「我」機械式的走向門外,全家的開門隨之音樂響起,打破讓人窒息的寂靜,我想呼喊,我想求救,可身體卻無法由自己掌控。

店員沒有注意到我的異狀,或許他根本就沒有看到我這個人。

我到底惹了什麼東西嗚嗚嗚嗚嗚……

我覺得自己僵硬得像個傀儡,滿臉驚恐的一步一步走向對面,打開那扇通向地獄的門——

門內依然是讓人絕望的昏黃燈光,所有的燈具都是那種顏色,我看到牆上的時鐘,兩點了。

背後散發出冷氣、按著我的後背的「手」忽然改變了形狀,那是祂的手,陌生又熟悉的惡臭從背後襲來,我不敢轉頭,祂在那,祂就在那,在我背後,祂把抓我回來了。

「啪,啪,啪。」響亮的拍打聲瞬間拉回我的意識,我抬起頭,依舊看不到祂的臉,祂把手指拿出去,意義不明的拍打我的臀部,或許是調情,或許是發現我走神了,誰在乎呢?下體有點滑滑的,全是水,不知是祂分秘出來的液體,或者我也被祂變成怪物,會流出奇怪東西了。

我不想知道那是什麼。

「唔唔……」穴口猛地被撐開,擴張到極限,可能看不到皺褶了,我想,我看過,祂逼我看自己屁股夾著祂性器的畫面,裏頭的腸肉被帶出擠入,邊緣有著祂分秘的膿綠液體,隨著撞擊打成泡沫狀,那畫面,那畫面……嗚嘔——

我為什麼要看到,為什麼會看到,為什麼要讓我看到那麼噁心的畫面,祂不是透明的嗎,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會看到那根東西嗚嗚嗚……

進來了那根髒東西又塞進來了,堅硬,冰冷,黏滑,我又想起祂的味道,嘔,不,忍住,褚冥漾,不要讓祂發現你的牴觸。

祂在我的體內進出,肆意肏弄黏膜,攪弄敏感的前列腺,太長了,太粗了,太硬了,好像要把肚子戳穿,我把祂那根髒臭的肉棒緊緊的裹在體內,狠命吞吐,像是要把祂夾斷,留在身體裡,我要瘋了,要瘋了,為甚麼——會這麼舒服嗚嗚嗚……

兩顆卵蛋混著不明分泌物拍打出情色的聲音,我下面的嘴就像有吸力,在祂插進來時不要臉的蠕動迎合吞入,抽出時依依不捨的夾緊挽留,我瘋了,我壞掉了,我被祂變成怪物了。

不對,這不對,這不對勁,不該是這樣,不該是這樣的,我不想變成怪物,我不想被這種怪物侵犯,我不想從中體驗到快感啊啊啊嗚嗚嗚嗚嗚——

「嗚唔……不、不要……太深了……

那是甚麼聲音?好像、好像是呻吟......我居然在呻吟,我居然該死的在迎合祂,還發出這種甜膩噁心的聲音,我居然、我居然、居然嗚嗚嗚嗚嗚……

我淚流滿面,分不清是爽哭的或者絕望哭的,我不知道,甚麼時候才要天亮,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啊啊啊——

 

 

 

 

 

 

 

 

 

 

 

◆夢醒

 

天邊微亮,噩夢終於結束……不對,不對,怎麼算結束呢,夜晚祂還會來臨的……

還會來的,還會來的,會來的會來的……不,不,冷靜,冷靜,祂不在,祂現在不在了。

身體如前幾日一樣,只剩痠痛,那些我以為會留在身體上的痕跡都不見了,我以為撕裂的肛門也完好如初,全然不像連著幾夜被肏過的模樣,這樣挺好,挺好,就好像那就真的是我發神經亂做的噩夢。

如果是夢就好了。

我把被撕裂的衣服塞進床底下,我不想看到它們,我不想回憶起被祂壓在身下馳騁的恐懼。

床邊有一枚紅色的香火,這是甚麼時候出現的,我有點困惑,我最近好像忘了很多東西,香火為什麼會在這?我想不起來,我想不……啊,對了,對了,我想起來了,某一天,某一天我帶著香火入睡,我以為能用香火擊潰祂,可是,可是祂更生氣了嗚嗚嗚……祂憤怒地把我按在陽台上侵犯,那天沒有月亮,夜色黯淡,像整片天空都被祂不降的氣息壟罩著,祂就那樣,就那樣逼我趴在陽台上噘著屁股承受祂的撞擊。這姿勢太深了,我感覺內臟都被祂攪動,每一下都往最脆弱的地方撞,惡劣的輾壓扭動,我被祂玩弄得亂七八糟,淫蕩得不顧旁邊鄰居會聽到的危險,放肆、瘋狂的呻吟著,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會發出這種不堪的聲音。

……我不想知道,我為什麼要想起來我有多不堪嗚嗚嗚……

後來呢,後來,後來他把我轉過來,放在陽台上,惡狠狠的、再次闖進我體內。我以為我會掉下去,陽台不寬,我維持著懸空,只有小部份面積壓在陽台上,其餘都靠祂那根粗藏的玩意兒支撐著,感覺下一秒就會被他那根東西劈成兩半,或者被祂撞出去摔下陽台,這種,這種危險的姿勢,我居然還能沉浸在祂帶來的快樂中嗚嗚嗚嗚嗚……

我壞了,我一定壞了,壞了個徹底。

然後隔天醒來,這枚作為罪魁禍首的香火就放在我的枕頭邊,紅線斷了,或許是被它扯斷的,也或許是被邪祟沖斷的。我打開它,裏頭灰色的香灰全成了黑色黏稠的東西,散發著惡臭,像是被什麼給汙染沾染了。

那一天我的理智線崩了,我崩潰的大哭,神也救不了我,神救不了我,我他媽到底招惹到什麼嗚嗚嗚……

後來,後來,我不知道是哪來的勇氣,就像不信邪似的,跑到廟裡去,我天真的想著這裡總能將祂抵擋在外面,可是、可是祂依然出現了,就像那一天在全家發生的情況,我毫無抵抗能力地被他控制著回到租屋處,接受祂新一輪的「教育」。那時候,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麼,為什麼明知道會惹怒祂,還是不顧祂的怒火,一次次的跑到各間廟宇,祈求神明的庇護。

但到頭來我絕望的發現,神救不了我,我居然,居然得求這個一手締造惡夢的怪物求饒,才能緩過一口氣嗚嗚嗚嗚嗚……

……天暗了,為什麼暗得這麼快,為什麼白天那麼短嗚嗚嗚……

我看著陽台落地窗外那只剩一點的霞光,像火,像血,最終被夜色染成乾漬深沉的血塊,再幾個小時,再過幾個小時,祂就要出現了。

我抱住自己,忍不住的顫抖,今晚,今晚要躲到哪裡?

我得躲起來,躲起來,躲到他找不到的地方,就算,就算被找到了也沒關係,至少噩夢會縮短一點時間,對,祂會在清晨五點消失的,我躲好一點,祂就會找很久,這場惡夢,也會慢一點拉開序幕。客廳、廚房、衣櫃、書桌底,電腦桌旁邊的空隙、床底……我都躲過了,都試過了,祂會很快找到我,把我抓出去挨個姿勢操的,每晚每晚,無論躲到房間哪個角落,祂都能找到,我無處可…..

不,不對,我還能逃走,我得逃走,我要逃出去,逃出去,逃出這裡,逃得遠遠的……不行,不可以,祂會發怒的,我逃到哪,祂都會找來的,我得待在這,待在這裡,祂才不會生氣,對……對,就是這樣……

時間滴滴答答,翻過十二點,我忍不住身體的顫抖,抖得像發病,祂要來了,要來了,祂會在兩點出現,然後,然後,然後嗚嗚嗚嗚嗚……放過我,放過我吧嗚嗚嗚……

十二點半,一點,我抖如篩康,祂要來了,要來了要來了要來了要來了祂要出現了,祂一定會在兩點出現在這個房子,以那種怪物的型態,我得躲,我得躲起來,躲起來不被祂找到,只要我不走出這間房子,祂就不會生氣,所以,躲起來沒關係的,沒關係的嗚嗚嗚……

一點半,一點三十五,我越發焦急,腦袋轉過一遍這屋子的構造,我得想,得想想還有哪……對了,對了,浴室還沒躲過,我還沒躲進浴室過,祂或許不會進去那裡,或許,我這樣告訴自己,然而另一股聲音卻不斷地說著反話,打碎我的天真妄想,祂可能不會出現,只是可能,只是有可能,因為,因為最初,我就是在浴室看到祂的啊。

白色的身影晃過,接著是紅色的眼睛,充斥怨毒,瘋狂,邪惡,恨意,死死的盯著我,彷彿要用目光把我釘在牆上。

我夢到過那雙眼睛,祂在夢裡還是那麼滲人的盯著我,揮都揮不掉,然後,「祂」就出現了。

等等,不對,錯了,我的腦子有點混亂,我想,我的記憶大概出問題了,我是在,我是在晚上刷牙準備睡的時候,看到「祂」晃過去的身影,然後,然後隔天早上和晚上都隱約看到有紅光閃過,那時候,那時候我好像,好像只以為眼花了,看錯了,頂多覺得那紅色有點像眼睛……不對,不對,應該是敲門聲,我是聽到敲門聲,去浴室看過發現沒問題的那晚,祂才出現的,對,對,是這樣,是這樣沒錯。

是這樣,一定是這樣的,所以,我得躲進浴室,我能躲到浴室,我還有浴室可以躲。

對,去浴室,去浴室……

一點五十分,我衝進浴室,把門反鎖。

浴室裡的光是熾白色的,讓人心安的光芒,所有黑暗無所遁形,我想我安全了,再十分鐘,再十分鐘就兩點了,祂不會出現的,祂無法進入這裡,對,一定是這樣,沒錯。

時間好像過了很久,又或者只是幾分鐘,我不知道,燈光沒有變成昏黃,我很安全,我很安……

「咚,咚,咚。」

像是敲門聲,更像是水滴在水桶裡的聲音,很近,祂在這裡面,不,祂在外面,祂在外面,祂進不來,祂肯定進不來。

「咚,咚,咚。」

啊啊啊啊啊!走開!走開!不要進來!不要再來了!放過我!放過我啊啊啊!!!

我抱頭痛哭,不,不行,不能發出聲音,不能讓他知道我在裡面。

「咚,咚,咚,咚,咚。」

聲音沒有停止,一個小時,兩個小時,或者整晚,咚,咚,咚,祂想進來,祂進不來,對,祂進不來,太好了,太好了嗚嗚嗚嗚嗚……

燈光沒有變,一直都是熾白色的,照亮整間浴室,我很安全,很安全,這真是,太好了。

我安全度過了一個正常的夜晚,太好了,太好了嗚嗚嗚……

 

 

 

 

 

 

 

 

 

 

◆鏡中人

 

我安全的度過了一個晚上,到現在,我都無法相信這場惡夢居然就這麼結束了。

直到浴室的天窗照射進來金色暖芒,我知道,我得救了。

祂不能進入浴室,我很安全。

我終於安全了。

第二天,我二話不說把枕頭被子帶進浴室裡,我想我終於能睡一場好覺了。

我不記得維持這種緊繃狀態多久了,幾個星期,幾個月,我記不清了,生活步調被打斷,每天活在恐懼裡,這陣子,我整個人簡直糟透了,幸好,一切都將恢復原狀。

我想我能回歸正常校園生活了,只要我晚上都睡在浴室裡,再之後,等租約到了,我再請相關人士幫忙處理……不對,我能搬出去啊,我現在就應該搬出去,我得快點搬走才行……不行,不行的,離開浴室,祂就會來找我,祂會來找我,我不能走,我不能離開浴室,那個怪物不可能這麼簡單就能脫離的嗚嗚嗚嗚嗚……祂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我啊嗚嗚嗚嗚嗚……

啊,抱歉,後遺症還是有點嚴重,讓你見笑了。我對著鏡子裡的人影說。

鏡子裡的人,我是在搬進浴室後的第三天看到他的,那時候外頭的「祂」已經沒有前兩天敲門敲得那麼頻繁了,我就是在洗臉時看到的鏡子裡頭有人。

他很漂亮,五官非常的精緻,組合起來整張臉侵略性很濃,反而讓人不容易誤認了性別。銀白色的髮絲,左額有一搓顯眼的,像極了天邊夕陽的紅,眼睛也是和岩漿一樣動人心魄的火紅,這是個很好看的男人。

我以為突然在鏡子裡看到人影,我會嚇到停止呼吸,鬼哭神號的,但是沒有,我想我被外面還在時不時敲門的「祂」給嚇出膽量了。

我甚至能心平氣和地與他對話,或許是因為他還有理智能說話吧,不像「祂」……啊,不要想,不要想起來,我好不容易才忘的。

鏡子裡的人說,他是大我好幾歲的學長,目前在讀博士,目前已經在準備論文了。

我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鏡子裡,他倒是沒有隱瞞,說自己住在鏡子後。

……有點奇怪,我想是房東太太在鏡子後還有間隔間。

我和鏡子裡的學長處得挺不錯,他不愧是一路跳級上來,還能在六年間把學士碩士博士拿完的學神,普通人甘拜下風,嗯,雖然他說自己還沒正式拿到博士學位,但那不是觸手可及嗎。

我還問他知不知道外面那個在敲門的是什麼,這次他沉默了很久,就在我以為他不知道或者不想說時,他回答我,說外面那個人被以極為殘忍的手法殺害了,「祂」沒有思考能力,喪失神智,只能憑著本能行動。

我有點氣,什麼鬼本能,強暴人的本能嗎?難怪被殺,活該。

鏡子裡的學長有點無奈地告訴我,「祂」嚴格來說只是一團執念,而我身上有祂想要的東西,所以祂會想掠奪索取。

什麼東西?

這次,學長深深看著我,沒有回答。

住進浴室後,我越來越少出去了,一開始會趁著白天出去拿東西吃,後來,就漸漸整天都待在浴室裡了。我不知道「祂」會不會在外面的某個地方注視著我的一舉一動,光想像就足以令人毛骨悚然,所以我越加減少離開浴室的時間,每次衝出去拿食物,都像有鬼在背後追,學長總嘲笑我太誇張,「祂」白天是不會出現的。

……但是,誰能保證「祂」真的不會哪天忽然在白天出現,真的就能被浴室的門給擋著呢,我可不敢賭,每次進來都得把浴室裡的雜物堆積在門口,多少能擋一點時間。

奇怪的是,學長白天幾乎也是不出現的,我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作息時間特殊,也或許是他去上課了,雖然我不知道鏡子另一邊有沒有出口。

這段時間一切彷彿都平靜下來了,某些時候,只有很特定很少的某一些時候,其實我也分不清當時的我到底是清醒還是又陷入癲狂,我會忽然的覺得身邊有些不對勁。比如學長是怎麼出現的,他到底是什麼存在,為什麼會對「祂」瞭若執掌,明明他也說了外頭那個怪物沒有神智,那麼學長是怎麼知道「祂」的事情的?

如果說學長是「正常人」,那他是怎麼從鏡子裡出現的,我不相信房東太太會在浴室旁邊又隔了小隔間租給人家住,而且還能看見聽到這邊的景象,這種房間設計也太缺德,除了變態怎麼可能有人做。

有些時候,我會突然想起,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忽然想起這麼一件應該被忽略過去的小細節,那就是學長當時在說自己的事時,有提到他就讀系所的名稱,我印象中,那個科系早在幾年前合併升級時砍掉換名字了,為什麼學長會說他讀那個系,還已經在寫論文了?還有,還有第一次我逃跑時,跑到全家抓我的,那個我從玻璃反射看到的影子……儘管不記得臉了,但那雙眼睛實在是令人印象深刻,紅色的,和學長的一樣。

我曾懷疑,學長和「祂」是同一個,但有時又覺得太荒唐,怎麼可能呢?學長和我說話時,「祂」還在外頭鍥而不捨地敲呢。

大部分時候,我會認為他和「祂」不是同一個,只有剛剛那些時候,我也不知道怎麼的,總會把這兩個體型不一樣還天差地別的「人」混為一談。

我想是我又發病了吧。

我實在是被那個怪物逼到精神失常了。

過陣子,過陣子就會好的,會好的,我這樣告訴自己。

 

 

 

 

 

 

 

 

 

 

◆淪陷

 

我幾乎住在浴室了。

就算房子內已經沒有食物了,我也不曾踏門房補充食物,後來,整間屋子再也找不到東西吃,我就乾脆連浴室門也不出。

我不敢出去,不能出去,會被抓到的,因為,「祂」最近開始嘗試開門了。

不再是規律煩躁的敲擊聲,而是開始轉動門把,甚至偶爾會出現撞門的舉動。

「祂」就在門外,「祂」在等我羊入虎口。

學長不是說「祂」沒有神智嗎?不是說「祂」沒有思考能力,只靠本能嗎?那「祂」現在在幹什麼,「祂」在開門,「祂」想進來,「祂」要抓我出去——

令人窒息的恐懼席捲上來,我好不容易正常點的腦子開始亂了,怎麼辦,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嗚嗚嗚嗚嗚……絕望如海嘯席捲,我完全無法控制自己冷靜下來,滿腦子都是祂來了祂要進來了這扇門也擋不住祂。

我崩潰的拍著鏡子讓學長出來,學長會有辦法的,他會有辦法的……可學長不見了,他不在鏡子裡,鏡子裡沒有他的身影,他拋棄我了,他放我獨自面對外面的怪物,沒有人陪我,沒有人幫我,沒有人能救我,我只能在浴室裡獨自承受即將被怪物破門的恐懼,我只能,我只能……嗚嗚嗚嗚嗚……救命!救命!誰來救救我,誰來救救我啊!祂來了,祂要進來了嗚嗚嗚嗚嗚……

一直維持在熾白色的燈管忽然劇烈的變換,我忍不住尖叫,顏色變了,連這裡都逃不過,祂要進來了,祂要來了!

我把身體抵在被雜物擋住的門口,能擋多久就擋多久,我催眠自己,祂進不來,祂進不來的……敲門聲越加急切,甚至能感受到門板的震動,我忍不住轉頭,就怕祂從哪個角落跑出來。

然而這時我卻看見眼前原本還算正常的浴室,隨著劇烈變化顏色的燈,驀然的連景象都開始變了。

昏黃燈光下,原本潔白如新的浴室全被塗上了血,牆壁,天花板,鏡子,洗手台,就像以血作顏料,大面積的噴抹在上頭,我似乎聞到血腥味,濃厚的,像是身處在血池中,我整個人彷彿被血給包圍了,地上能明顯看到五條長痕,像人的手指在地上被拖行,血色手掌、紅色死字混雜著覆蓋了整面牆,像極了人間地獄;灰白燈光下,肢體殘塊散落在地上,我甚至看到了一截沒了手指的手掌落在血泊裡,旁邊的浴缸裡盛滿了血水,裡面有東西隨著水流沉浮,似乎是手指,還有眼珠子,一搓搓頭髮染成紅色,隨著溢出的血水流到地面。兩種畫面快速變換著,我看得清清楚楚。大量的血紅讓我渾身發寒,鼻翼間全是屬於血的味道,我感到噁心,這是什麼,這是什麼畫面,是學長說的,外面的怪物被殺的場景嗎,還是祂殺人的場景?好噁心,好可怕,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東西,為什麼要讓我看到?

燈光變換得更快了,我感到有點頭暈,在我想閉上眼睛不在看這噁心的殺人分屍畫面時,一切歸於黑暗,燈暗了,隨之而來的,是漸漸覆蓋過血腥味的腐臭。

祂來了。

我的腦袋瞬間斷線,意識陷入黑暗。

再次醒來時,我發現學長抱著我,他從鏡子裡出來了,他從沒有從鏡子裡出來過,我以為他被困在裡面,出不來。

「祂來了祂來了祂來了祂來了祂來了祂進來了——!」我失控的吼著,依舊沉浸在「祂」即將破門而入的恐懼裡。學長拍著我的背,溫柔的安撫,反覆告訴我祂沒有進來,祂進不來的,讓我別怕。

然而沒有用,沒有用,我覺得我整個人處於崩潰邊緣,無法從昨晚那種緊張絕望恐懼的氛圍脫離,我歇斯底里的反駁學長:「祂在開門,祂還想撞門進來,你明明說祂不能進來祂沒有思考能力的嗚嗚嗚嗚嗚……

學長說著對不起,他抱著我,一次次的說著對不起,明明不關他的事,他卻一直道歉。我憑什麼責怪他呢,我憑什麼無理取鬧呢,是他陪伴我度過這段時期,是他整晚陪辦我說話,讓我不去注意外面怪物的敲擊,是他幫助我淡忘源自怪物的恐懼,所以,我憑什麼怪他呢。

但是,我還是忍不住抱緊他,埋在他懷裡哭喊指控,「你為什麼不見了,你為什麼不出來,我好怕,我好怕啊!我以為、我以為祂要進來了,我以為自己又要被他嗚嗚嗚嗚嗚……

學長說沒事的,天亮了,聲音前所未見的溫柔。

天亮了嗎?我不知道,天窗外的景色灰濛濛的。

學長說,今天是陰天,沒有陽光,他讓我別怕,他在,他一直都在,不會走的。

這一瞬間,好像有什麼東西被擊碎了。

我忍受不住的抱住他,手臂按在他寬大厚實的背部,抬起頭想也不想的捕獲他的嘴唇。

學長的眼裡似乎有訝異,或者是瞭然,我看不懂。他沒有推開我,學長放任了我放肆的舉動。

我急切的吻著他,舌頭伸入,有些不得章法的邀請他的唇舌與我共舞。我想得到更深入,更激烈的肢體觸碰,我想蓋過那個怪物在我身上烙下的痕跡。

我搞不清楚這一刻我想的究竟是什麼,我想從學長身上得到什麼,我不知道,我只是,只是想他碰碰我,侵犯我,與我結合,將精液射進我身體最深處。

或許我只是在極致的恐懼後,需要有人安慰,希望有人能抱抱我,讓我遺忘那種深入骨髓的惶恐。也或許,我想有人抹除怪物在我身體心靈留下的恐懼記憶。

學長回應我了,那是更激烈,更瘋狂的吻。

這一刻,我什麼都沒有想,只沉淪在這場突如其來的愛慾中。

學長的吻很激烈,我有些喘不過氣,他舌頭不斷捲動我的,似是想把我拖入他嘴中,我嚐到了點血腥味,很淡,隨著唇齒間的勾纏淌下嘴角。

親吻逐漸往下,他的手肆意的在我身上遊走,有點冰涼,卻在遊走過的地方不經意的點燃一簇簇火焰。衣服被往上推,纏在手腕上,他輕輕的啄吻,若即若離,最後埋首在胸膛上的突起。

乳頭被含住了,我感受到學長的舌頭在上頭旋舔呿吸,時不時的囓咬突起的豆子,有點痛,下一瞬,他狠狠的吮吸乳頭,手指在胸口按壓,像是要把乳汁按摩出來,吸入嘴中。恍惚間,我想起那個怪物也喜歡玩乳頭,每次,每一次都得把乳頭玩出血、腫得驚人才肯罷手。

心臟像是被一隻大手給捏住,喘不過氣,熟悉的恐懼再度壟罩心頭。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要想!不要想起來!不要把他們兩個混為一談,他們是不一樣的,不一樣的!

他不是「祂」!學長不是「祂」!他們不一樣,他們不一樣的!

對,對,學長是正常的,他有正常體型,長相也是正常的,身上也沒有臭味,怎麼能把他們給混成一談……我一定是被嚇得病情加深了,才會荒唐的把學長和「祂」擺在一起。

「怎麼了?」學長皺著眉,敏感的發現我的不對勁。

「沒、沒有。」我喘氣著說,看著學長湊近的臉,內心重複著太近了太近了太近了的無謂尖叫,似乎全然當機,無法做出正常回應。正對著學長那張彷彿開了美顏的臉,我感覺到內心的恐懼都被沖淡了,心臟開始劇烈跳動,在那一瞬間重新活了過來,卻什麼言語動作都做不到,只能呆愣著望著學長。

對於我明顯敷衍的回答,學長說了聲:是嘛,風輕雲淡,他安撫似的輕吻我的額頭,鼻樑,鼻尖,最後覆蓋在嘴唇上……

有種,被寵愛了的感覺。

......眼眶有點熱,這時候,我終於再次感受到了,噩夢結束的喜悅。

雙腿環住學長的腰,我一手捧著他臉,一手按著他銀白色的後腦勺,湊上去索吻。我喜歡學長吻我的感覺,有時溫柔得讓人融化,有時粗暴得令人臉紅心跳。他的唇舌沒什麼溫度,涼涼的,像薄荷,和他給人的感覺相似,冷淡、清高,但偶爾,比如現在,卻像座隨時會噴發的火山,炙熱得驚人。

我的臉一定是紅的,紅得像滴血,我有些怯怯地、或許這是我這輩子唯一這麼大膽的一次,我拋卻理智,不顧一切,不要臉的說出邀請:「直接、直接進來。」跳過這些折磨人的前戲,直接進入主題,我想要學長進入我,貫穿我,狠狠地進入我體內,與我合而為一,將精液灑滿我的體內。

讓我徹底的……遺忘那場噩夢。

學長用力的按著我,那瞬間他就像瘋了,強勢的把我按在床上親吻,沒有一點呼吸的機會,熾熱,急切,瘋狂,全數思想只能受他掌控,整個腦袋只裝得下他,無暇思考其他。

就在我覺得自己將因為接吻丟臉的窒息時,學長終於收回了他在我嘴中掃蕩一回的舌頭,隨即將手指插入我的口中,惡劣的攪拌狹玩,我想將他趕出,卻只被手指插得更深。閒置著的手也不老實的鑽到身下,肆意的揉搓我的屁股,指尖時不時滑過穴口,卻又在探入前抽身。

「學、學長……」我眼眶泛淚,嘴角不斷淌出吞嚥不及的津液,那幾根手指卻還在嘴裡放肆的攪弄,太壞了……小穴似乎因為學長惡劣的逗弄開始發大水,我感受著下體的泥濘,忍不住扭動屁股,想吞入他的指尖。

「啪、啪!」學長輕拍我的臀部,舉起他沾了透明黏液的手指。「都這麼濕了……

我有些害羞,明明還沒插進去,學長手指上的量卻活像在我穴裡攪拌多時,濕了徹底。幸好,他也等不急了,調笑完後乾脆的插入飢渴的小穴裡。

修長的手指色情的在裡面抽插旋轉,有時交疊,有時勾彎,學長壞心的摳弄著滿是敏感點的內壁,有時更會配合嘴中的手指,同樣頻率的進行抽弄。這種上下都被入侵貫穿的感覺讓我腦子一片混亂,視線一片模糊,我忍不住又想到「祂」那像是被泡腫了的手指,一根手指抵得上學長的兩三根,「祂」總試圖將更多手指塞入穴口,將那只有排泄功能的小穴撐到最開。

「祂」的手指體覆蓋著一層黏液,塞入後穴時總合我流出的水混在一起,分不清究竟是我被「祂」蓋造後也會流黏液了,或只是單純的騷水。

我似乎聽到水聲,學長在我穴裡攪拌出水聲,很色情的聲音,黏膩,濕滑,隨著他的抽弄,更多的水被擠出穴口,我的屁股濕黏不堪,全是水。

學長蓋住我的眼睛,這期間,他似乎沒發現我短暫的走神了,他抽出手指,下一秒更為巨大的物事進入。

堅硬,猙獰,冰冷,學長的雞巴和他一樣是冷的,不對,正常人的下體不該是熱的嗎?我有點困惑,隨即想起學長能住在鏡子裡,怎麼可能會是正常人?

莫名的,我想起以前,好像也沒很久,應該就前幾天的事了,我曾為他找藉口,或有理有據,或天馬行空,我試圖讓自己認定他是「正常」人。

現在的我是清醒的嗎?或者又因為恐懼產生莫名的幻想?我分不清,那不重要了……

學長粗暴的進出著,我看不到他,他遮住我的眼睛了,是手嗎?不,不是,他的手正緊緊箍住我的腰,將我拉得更近,他好插得更深。

「學、長唔……我、我想看你……」我帶著哭腔說,我想看著學長,我想確定,在我身上,貫穿我,侵犯我,佔有我的是學長。

「乖。」

腦門似乎被親了下,學長扯下蓋在我眼睛上的東西,下一秒,在我熟悉突如其來的光亮前把我轉過去。

碩大的男根在體內旋轉了一圈,我忍不住驚叫,內壁被狠狠的摩擦過,滅頂的快感將我淹沒,等我從高潮的餘韻中回過神來,已經被學長按在地上,屁股高高的撅起,承受他的貫穿。

每一次的抽拔都伴隨著黏膩的水聲,學長的囊袋拍打在我的屁股上,聲音又響又亮,連續不斷。我感受他在我體內的形狀,撞擊的頻率,還有那不斷被輾磨折騰的敏感點,模模糊糊的,有種異樣的熟悉感。

「怎麼還走神了?」他輕笑著,抬起我的左腿,換了個姿勢操。「我不夠努力嗎?」

「唔嗚嗚……」龜頭狠狠的磨著從未被關照過的地方,這是「祂」不曾進入過的處女地,「祂」太粗了,往往到最後一小節就會被堵在穴外,所以才老想把後穴玩得更開,足以包裹住整個柱體。我搖著腦袋想拒絕,太......太舒服了,舒服到差點暈過去。

我嘴裡不斷吐出放浪的呻吟,學長似乎也因為這些顏亂的聲音變得愈發瘋狂,他忽地撈起我,將我雙手反剪,制在牆上,膝蓋強勢的分開雙腿,迫使我無法合攏。

這種姿勢更深了……彷彿被頂到了嗓子眼,我受不了的哭喊,感覺小穴要被搗爛,學長用他兇悍的肉棒惡狠狠地把我釘在牆壁上,除了呻吟吞吐他的性器,什麼也做不到。

「不要了、不要了學長,好深唔嗯……太深了嗚嗚嗚受不了……要壞掉了啊啊啊——」我的腦袋貼在牆上,小幅度的晃動拒絕著,可學長卻像是聽不見我的求饒,抽送地越發瘋狂,每一次衝撞都兇惡的輾在最深處。一波比一波高,彷若沒有盡頭的激烈快感將我徹底淹沒,渾身無助的顫抖著,我的肉穴收縮痙攣,將學長緊緊絞在體內。

「放鬆點。」學長拍著我的屁股,肉浪翻滾,卻沒成功放鬆下來,反而把學長咬得更緊了。我似乎聽見學長「嘖」了聲,放開把我反剪在背後的手,拉高摁在頭頂。學長勁瘦的腰肢微微往後,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媚肉急欲挽留卻被帶出去的淫靡觸感,光想像那個畫面就令人羞憤愈加。

學長最後僅留一個龜頭被含在下面的小嘴,一股一股的淫液沿著結合處緩緩蔓延到腿根,淌下大腿,在我疑問轉頭問學長怎麼了前,他近乎粗暴地撞了進來。

我驚呼出聲,理智全面崩潰。

學長幹得大開大合,幾乎抽出又兇猛撞入,騷水不斷的被帶出體外,我整個亂七八糟的,除了呻吟在也說不出拒絕的話。

終於,在最後一記又深又猛,彷彿要將下面的囊袋也塞入我體內的衝撞後,學長釋放了。

我無力的倒在學長懷裡,眼神失去焦距,不斷的喘息,太累了……

學長體力真好,我覺得他不只操了一個小時,這感覺,這感覺,比被「祂」折磨一晚上還要費力。

鼻翼尖有些腥味,有點像血,不只如此,我隱約還聞到了些極淡的腐爛臭味,有些……該死的熟悉,然而,我混亂成一團的腦袋全然無法思考究竟是在哪聞到過這種味道。

不等我尋回理智,學長忽然雙手繞過大腿,把我抱了起來,他的手上有一小塊一小塊斑點,紅色的,像櫻桃的顏色。

「學、學長?」我驚叫。

學長親了下我的耳朵,說:「再一次。」

雙腿被分開,像小時候被大人抓著把尿的姿勢,下體大咧咧地毫無遺漏的展示在鏡子前,我不敢看,我的穴裡還斷斷續續流出學長灌進去的精液,那畫面一定下流又色情。

「乖,好好看著。」學長這樣說,連哄帶騙的讓我睜開眼,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是怎麼吞下學長那根猙獰、布滿青筋的肉棒。

和那次「祂」逼迫我看時的恐懼不同,這次和學長,只有害羞與臉紅心跳,我有些受不了,感覺心臟要跳出來了,但還是控制不了的,死死盯著學長的肉棒一點一滴被我吞入穴裡,與我合而為一。

……這樣真好,真好,就這樣,慢慢的,慢慢的,將「祂」刻在我身上的骯髒痕跡,噁心回憶,統統抹除,烙上學長的。

我抬起頭,想看看學長的表情,卻看到他臉上也有剛剛瞥到的紅色斑點,很淡,然而最醒目的,還是那雙紅色眼睛。

不如以往,像夕陽,像岩漿熾熱的紅,而是,而是充斥著,我深埋在記憶中那雙滿是怨毒,瘋狂,邪惡的眼睛。

我渾身僵硬,冷到谷底。

「怎麼了?」學長擔憂著低頭看著我,這一刻,他又是那個學長了,眼神雖有淡漠,但還是能從眼底深處看到深切的關心。

我一定是看錯了,我想,我這樣告訴自己,對,看錯了,我只是太累了,都怪學長……都怪他……

嘴角勾起笑容,我有些勉強地說:「沒、沒有,只是,有點累……

「那下次吧,」他乾脆的抽出性器,把我放進浴缸,調水溫放水。

「嗯……好。」我有些失神的任由他動作,腦海裡全是那雙令人心惶的眼睛。

 

 

 

 

 

 

 

 

 

 

◆解脫

 

我總覺得自己過了一段荒淫無道的日子。

身上黏答答的,屁股被灌滿,以及嘴中的腥甜,每一項都昭顯著,我的確過了一段荒唐性福的生活。

……我在床墊上翻了一圈,最後又趴到學長身上去。

學長那棵老樹一開花,真是不得了,感覺腰都不是自己的了。那個變態還老喜歡把肉棒埋在我身體裡,我都擔心小穴給他這樣弄鬆了。

學長把我攬住,右手拿著本書在看,很舊的書,書頁都泛黃了。說起來,之前騎在他身上問他上一任的事情時,學長說我是他第一個對象……嗯,最開始我是不信的,學長那張臉、那個穿衣顯瘦脫衣有肉還有八塊大肌肌的頂級身材,再加上學神光環圍繞,怎麼可能沒有追求者,沒有前女/男友?我保持深度懷疑,但學長卻說自己求學期間從沒答應過追求者,也沒收過任何一封情書,感情史乾淨的很。

然後,我就開始掰指頭給他算,就算期間有跳級,年齡肯定也比我大,更別說學長現在就一副成熟男性的外表……這是得算魔法師還是魔導士?反正,法齡肯定不低。

可能是我的表情太明顯了,沒等我想明白,學長的巴掌已經拍在我頭上。

胡思亂想什麼呢?他說,扶住我的腰,半硬的性器在慢慢頂進體內。

……這個隨時隨地發情的色情狂!

我狠狠的往他胸口咬一口,連個齒痕也沒留下,好氣,胸肌大塊就算了怎麼還結實?!

後穴又開始流水了,我哼哧哼哧地喘氣,任學長挺動。

……怎麼每次都故意撞那邊啊,我渾沌著想,忽然間覺得有些奇怪,他這個熟練度,可不像處男。

下一秒,學長翻身把我壓在下面,肉棒噗哧一聲塞了進來。

再後來,我甚麼也想不起來了。

好不容易情事結束,被幾度蹂躪的身體疲憊得動彈不得,我軟趴趴的伏在學長胸口,指尖畫拉他的乳頭。有點想舔一口,學長老喜歡舔咬我乳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那麼好吃。

……但總覺得他會生氣,之前手賤去摸他屁股,學長那天肏得我連根手指都動不了。

肉棒從體內滑出,堵在穴裡的液體大股大股流出,打濕了屁股,也把學長腹部弄濕了好大一片。我抬頭看正閉目養神的學長,想到之前失去神智時的懷疑,忍不住問學長怎麼技術這麼好,一點也不像沒經驗。

學長慵懶的睜開一只眼睛,說他是看片子學的。我莫名感受到學長的智商對我進行全方面的輾壓,學神這種東西真的好討厭啊。

休息過一陣子,學長把我抱起來,小腿架在洗手台上。

我忍不住皺眉,怎麼還來,這都第幾次了……

下意識的掙扎了下,雙手沒有能扶的地方讓人很不安,我覺得自己這高度掉下去肯定得癱瘓。很快的,學長那根不知甚麼時候硬起來的肉棍再次捅入我體內……我整個人緊繃不已,穴口不安的縮得很緊,渾身重量都壓在學長的肉棒上。懸空的感覺讓人極度不安,我想叫停,可學長卻像沒察覺到我的不對勁似的,只顧著一下一下的肏弄。

他總會開發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姿勢,有時我都擔心他玩過頭把自己玩斷了。

這間浴室,到處都有我們的痕跡,學長有時也會壞心的逼我把洗手台的一角吞入後穴,他喜歡看我穴口被撐到極大的樣子。還有一次,他讓我吞吐洗手台的水龍頭,自己則特別精神的看著鏡子裡反射出來的、我的小穴被水龍頭肏的畫面。他莫名興奮,看到中途就迫不及待的的把肉棒插入我口中,狠狠挺動。我偷偷覷了他一眼,學長依舊目不轉睛的看著我的穴口在他的動作下被水龍頭肏得噴騷水。

當然了,這裡依然是凶宅的一部份,所以我總會看到怪異的畫面,不多,往往是一閃而過,在我升起恐懼前,學長已經把我玩弄得失去神智,全然想不起來要害怕了。

我曾在和學長浴缸PLAY時,眨眼間發現清澈的水流轉變成殷紅的血色,散發著厚重的血腥味,胸前甚至有一根指頭飄過。幸好這個恐怖畫面轉眼而逝,我甚至來不及尖叫。

還有......每次被學長壓在牆上侵犯時,也偶爾會看到牆上的血手印,噴濺的血跡像拙劣的潑畫作品,給人一種壓抑、沉悶的噁心感。幸好,幸好這些詭異畫面出現的時間往往只有幾秒鐘,幸好學長一直都在我身邊,幸好,幸好……

唯一比較傷腦筋的是,這些奇怪的畫面,也會出現在學長身上。從櫻桃色的斑痕,到大面積的霉綠色痕跡,這些怪異的東西投射到學長身上,有時我還處於神智不清的狀態時,甚至會嚇得直將將學長推開。

 

 

最近,天窗外都是陰天。

每次睜眼,我都會下意識地去看天是不是亮了,可最近幾天,也不知是被學長弄得日夜顛倒還怎麼的,我清醒時,總是見不到陽光的。

學長說,要冬天了,這裡的冬天見不太到太陽。我想起大一時確實沒怎麼能看到太陽,偶爾露個臉都難得……已經是冬天了嗎?

那麼,我在這兒待了多久?

腦子一片混亂,我忽然覺得眼前的視線很模糊,怪異的畫面結合現實不斷閃動跳躍。嶄新的房子,破舊充滿血汙的牆面;亮澄的燈光,昏暗老舊的燈管;錯落有致的家具擺放,混亂骯髒堆積著不明肉塊的地板……

我抱住腦袋,摀住不斷冒淚的眼睛,那是什麼,我看到的都是些甚麼?

耳邊似乎響起什麼聲音,有人在敲門,他說,「她」說,她是房東的女兒,房東太太臨時有事換她來收,又說我已經這個月房租沒繳,上次來收我不在,這次,這次……我頭有點痛,她怎麼能擅自闖進來?就算我已經很久沒出浴室了,她怎麼能擅自開門進來?

雙腿一軟,我直接跪坐下來,外面一直在敲門,我想去開,卻又想起「祂」在外頭。

會不會我開門了,祂就順勢跑進來?

不,不能開……對,不能開門。

外面自稱房東女兒的女聲音量越來越大,她用力的拍門,問我在不在裡面,趕緊出來繳房租。

我抱住腦袋,告訴自己,外面的聲音是騙人的,是祂,是「祂」想騙我出去,「祂」想讓我開門放「祂」進來……

我不能開,我不能如「祂」所願。

學長來了,我隱約聽見學長的腳步聲,黏膩,濕滑,像踩在甚麼液體上似的。

他抱住我,摀住我的耳朵,把我擁入懷中。我似乎聞到學長身上有腐爛的味道,很淡,若有似無,卻令人熟悉得心悸。

「沒事,她進不來。」學長這樣說,就如上次「祂」試圖進來時那樣。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平淡,可這次卻如合都無法讓我心安。

門外的聲音增加了,這次多了房東太太,她們將門拍得匡匡作響,像是要直接破門而入。不……不只,外面好多聲音,男的,女的,甚至有同學的,他們不斷喊著我的名字,撞擊的聲音越來越大,我看見堆放在門前的雜物開始晃動。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外面那是誰,外面的是什麼人?

是活人嗎?因為我沒去學校所以來找我嗎?

還是,還是「祂」做出來的幻覺,想騙我出去,想騙我開門,放祂進來?

「學、學長,外面,外面……」我結結巴巴的,聲音裡有著明顯的恐懼與惶然。現實與怪異空間交錯重合,我聽見歇斯底里的女性尖叫聲,我聽見噗哧噗哧,像是刀子捅入什麼東西的聲音,我聽見,我聽見……不,我看見了,滿地的血腥碎肉,有人,有一個中年女性,看不清臉,她冷靜至極的掃除那些肉塊骨頭,裝入黑色大塑膠袋,又用白博士仔仔細細的噴過每一條細縫,沖水,直到殷紅成了淡粉,最終全消失不見。

「沒事,不會有事的。」學長安撫著,手在背後給我順氣,那股縈繞在鼻間的腐臭味越來越濃了,就像,就像……從我身上傳來一樣。

學長把我扶起來,發軟的腳只能虛虛踩在地上,全然由學長半抱半拖的向前,遠離那扇門。心裡的恐懼不安不斷放大,我本能地感到危險,想停下來,可卻還是被學長抱著走向鏡子,短短幾步路,卻走得像一輩子。

視線越來越模糊,只能看到單純的光與影,我渾身冒冷汗,力氣像是被抽空似的,只能柔若無骨的依附在學長懷中。

鏡子前的洗手台不見了,學長牽著我的手,站在鏡子前。

這時,我似乎聽見學長的聲音。

……他說了什麼,我聽不太清,有人在撞門,用身體撞,再幾分鐘,或者幾秒,門就會開了。

我下意識抓住學長的袖子。

隨即,耳邊響起學長清冷淡然的聲音,他說:「跟我走。」

走去哪?

這裡根本沒有其他出口,能走去哪,能逃去哪?

學長牽著我,一步一步邁向鏡子,視線似乎恢復了,身體也有了力氣,不消學長的攙扶就能自行站立,我眨眨眼,看見眼前原本只映射出浴室景況的鏡子如水面漾起漣漪,漸漸的倒映出全然不同的景象。

「走吧。」拉住我的手,學長一腳踏入鏡中。

我知道我該拒絕的。

腦袋不斷叫囂著退後,不要往前,拒絕他,快逃……可身體卻遵從了學長的話,慢慢的,堅定的,一步步走入鏡子中。

我該拒絕的。

我不該進來的。

「碰!」

門似乎被撞開了,我回頭看了眼,什麼東西也沒有。

 

 

 

 

 

 

 

 

 

 

◆現實

 

褚冥漾失蹤了一個半月。

學校找同班同學問過,整班人都說開學第二個禮拜就沒看過他。

說房子可疑的同學曾短暫懷疑過是不是因為房子不乾淨褚冥漾已經出事了,但這想法只轉過一圈就沒在他腦海停留。

確定人失蹤了,學校通知家長,報警協尋,不僅在學校周圍貼了尋人啟事,於各大社群網站也盡量擴散分享。

拖拖拉拉將近一個月連個人影都沒看到時,才有人想起租屋處還沒去看過。

彷彿所有人都忘了應該最先尋找這裡。

後調閱監視器,他們發現褚冥漾從某天開始就沒再從屋子裡出來了,找房東來也說去收房租兩次都沒找到人。

警方從房東那借到備用鑰匙進了租屋處,意外發現整棟屋子都有可疑的血跡分布,床鋪、牆壁、衣櫥、地板……面積不大,但全部加起來卻有些驚人了。

最後,他們發現有一處房間被反鎖了,找房東來問,知道這後頭是浴室。

就剩這地方沒找過,他們懷疑人就在這後頭。破門而入後,眼前的景象讓人心中一凜,眾人均面色沉重的看著浴室裡宛如修羅地獄的場面。

所有的牆面都塗抹了血,看痕跡是被人徒手抹上的,能清晰看到掌紋與一些手指拖畫的形狀,浴缸放滿了血水,地上骯髒不堪,血手、血腳,還有些細碎的碎肉……

警方當即拉起封鎖線。

這裡八成發生了刑事案件,那個失蹤學生有可能已發生不測。

然而經查後卻發現,這些血,以及那些碎肉,都是屬於褚冥漾的。

這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案件就此陷入膠局。

之後又查了半個月,實在是找不到這個人,也無法判斷那間滿是血腥的浴室究竟是怎麼回事,警方只能草草結案。

十多天後,褚冥漾的家人來到租屋處,準備收拾他遺留在這兒的東西。

褚冥玥走向那間浴室,裡頭已經被清理乾淨了,全然看不到最初時的驚悚,但她卻將那天的畫面深深刻印在腦海中。

這是一間豪華的浴室,佔地比絕大部分雅房還廣了一兩倍,東西嶄新不已。她緩緩的逡巡一圈,最後站在那面鏡子前。她記得清楚,那天,就只有這面鏡子是乾淨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牆面的血腥吸引,而她卻將目光鎖定在這面鏡子上。

褚冥玥上前兩步,鏡子清晰的倒映出她姣好的面容。

她瞇起眼,一點一點湊近那面鏡子,似乎想看看這鏡子究竟有甚麼名堂,才讓她這麼在意。

最後,褚冥玥發現,鏡子上有一地方,不顯眼極了,卻是無法照出她的身影來。她想也不想的將手指按在那上頭,細細摩擦……臉色驀然一變。

「玥玥,怎麼了嗎?」幾日間蒼老了十多歲的白鈴慈蹣跚走來。

褚冥玥無暇回答自家母親,她快速的在腦袋中畫出這租屋處,這棟公寓的布局,最後悚然驚覺,這鏡子後,應當還有個空間。

「媽,找人把這鏡子砸了!」

「玥玥,你在說些甚麼?」白鈴慈茫然不已。

褚冥玥沒時間多做解釋,效率極高的找人來,不顧房東的阻止,將鏡子、包括鏡子後的牆都給砸了。

最後,他們從鏡子後的牆,挖出了一具灰黑色的骨頭。

骨頭姿勢怪異,像是被什麼給拉進去,在更裡頭,有一個大黑色塑膠袋,裡面也是一具人骨,只是受損嚴重。

褚冥玥拿起手機直接報警。

經法醫鑑定,那具外面的骨頭屬於褚冥漾,只是怪異的是,骨頭情況不像最近遇害,而是已經被埋葬十年以上,裡頭那具則屬於十多年前失蹤的一名同校學生,生前曾遭受極為殘忍的虐待,最後更被分屍。

對此,警方展開一系列調查。

 

 

 

 

 

 

 

 

 

 

◆日常

 

鏡子後是學長的房子,空間不如我預想中的小,反而大得和我那間有得一拚。

房間內的擺設挺老舊的,像十年前的裝飾,冰箱、電鍋、衣櫃、冷氣電扇什麼的,都很屬於舊機種,衣櫃是實木的,上頭還有古早的漫畫貼紙。

牆面斑駁,燈光還是那種老舊的、只有半尺長、照射出來的燈光總有些昏暗的燈管。

是祂出現時才會有的昏黃燈光。

學長的屋子和我住的那間凶宅挺像,或者說這棟公寓格局都一樣?

不,不對,還是有些許不同的,學長的房間和我的擺設格局都是相反,所以有時候我也會下意識走錯方向。

自從進入鏡子踏進學長的房子後,一切噩夢終於隨我而去。

祂再也沒出現過。

太好了……

唯一的缺點就是這裡太安靜了,靜得有時會讓人產生錯覺,好像這世界就只有我和學長兩個人。

不過安靜也有安靜的好處,就是念書時能比較專注,聽那個本來說要陪我看房子但臨時有事的同學說,他大一下學期搬出去住時找的那間房子,隔音差到一個不行,每晚睡覺都很崩潰。

說到書……我書放那去了?有帶進來嗎?學長好像說要出去幫我拿……

要期中考了,我已經好久沒去上課,得去補進度免得考出來太糟糕。

我從臥房走出去找學長,那個禽獸昨天又折騰我好晚,都說要節制,就是講不聽……也不想想自己也快三十了,不知道男人三十歲就已經在踏入中年的路上嗎,還每天做那麼晚,那麼多次,我覺得我年輕人的身體都有點受不住。

我在廚房找到學長。

他在看報紙,明明就大我幾歲而已,卻有一大堆老人家的愛好,每天一大早雷打不定的就是看報紙配早餐。

我走到學長背後,想看他在看甚麼這麼入神,連我來了都沒發現。

學長鼻樑上架著眼鏡,聚精會神地盯著報紙,就連我站在他身後了都沒有反應,我微微彎下身,看他在看些甚麼,財經嗎?學長一臉成功人士模樣,看財經好像也沒什麼違和感。

那份報紙很奇怪,字都是左右相反的,也難怪學長看得這麼辛苦……那間報社是出了甚麼問題馬整份報紙字都沒一個正常的。

我隨意地瞄了眼社會新聞的角落,標題和內容是說我們學校一個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在找他失蹤已久的得意門生,那學生沒有親人,本來這個月就準備交論文了,但人卻突然消失無蹤,老教授才登報找人。

下面還羅列了很多老教授的獎項和發表,也不知道重點是老教授還是那個失蹤學生。

……不過這年頭教授和學生關係這麼好也是沒想到,連學生失蹤都會幫忙登報找。

我下意識掃了眼最上頭的時間,中華民國九XXXX日,十多年前的報紙了,保存得還挺好,像今早才拿到。

 

 

 


有發表在噗浪,個人覺得用噗浪看可能會有不同感受
放上連結,另外還有收支前打掉的草稿,可充作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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