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七年,冰炎都不知道他是怎麼撐下來的。

總而言之,距離讓目標活到六十歲又更進一步了。

「叔叔。」褚冥漾輕扯冰炎的袖子,聲若蚊蠅。

「嗯?」冰炎收回悠遠的目光,過去的慘痛經驗告訴他,沒在第一時間回應小哭包,他能鑽牛角尖把自己憂鬱到自殺回檔。

「!」被監護人殺氣騰騰的眼神一懟,褚冥漾覺得自己心臟抽搐了下,好險沒急發心臟病表演當場去世。「要、要報到了……

「嗯,走吧。」

這是一間頂級的私立高中,錢砸得夠多,校方人員能把你當親生爸爸供奉起來的學校。如果要冰炎送這間學校一個牌匾,除了見錢眼開四個字,他想不到其他。

——這種奇葩學校也只有任務世界才可能出現。

他會選擇這麼一所不符合普世價值的學校沒有其他原因,實在是褚冥漾的性子待在公立學校會被整到沒命。褚冥漾上小學時,冰為了讓他有機會接觸到人群,改掉怕生的破毛病,學學正常小孩的開朗樂觀,把他送到公立小學念書。沒想到的是,性子是天生的,不是多跟樂觀群眾接觸就能改掉的。

低年級時還算正常,除了時不時因為各種詭異意外領便當——諸如過馬路時被指揮交通的大哥哥大姊姊一棍子敲破腦袋、被莫名原因發瘋的校狗追進水溝扭斷脖子、下樓梯一腳踩空咕嚕嚕滾下來把自己摔成一團奇形種——他還沒遇見過人為的送命原因。

直到升上小三。

冰炎終於知道一個天真的孩子能殘忍到什麼地步。

那之後,他直接將小孩轉走,為了處理小哭包的心理問題,還讀檔好多次甚至讓他休學一年,才讓刻劃在靈魂上的傷害癒合。

「叔叔,我得住校嗎?」褚冥漾有點擔心,他看簡章上說所有學生都得住校,但……他不想離叔叔太遠。

「不需要,我給你辦走讀。」開玩笑,錢砸假的嗎?更別說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小哭包得開發多少死亡姿勢?還是放在眼皮子底下安全。

「真的可以嗎?」褚冥漾期待的問,雖然叔叔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但他還是想再確認一次。

「嗯。」忍住,不能兇,等等把人兇哭,說不得小哭包又能把自己哭斷氣哭到心臟病發。

——天知道褚冥漾一個每年體檢都正常的人,是怎麼把自己給哭沒命了。

「謝謝叔叔。」褚冥漾開心得嘴角抿起微笑。

 

 

前方的人潮散得挺快,秘書上前交涉幾句話,沒一會他們被引領到另一條通道。

「您好,伊沐洛先生。」在此等候的教務主任見到他猶如見到在生父母般,急吼吼的衝了上來。「這就是令公子吧,歡迎來到我們學校!」

「嗯。」冰炎冷淡的頷首。「我帶他來報到。」

「哎,哪需要您親自來,跟我來吧,我給您處理,今天人多得教職員都忙不過來了,我來,免得浪費您的寶貴時間。」

「可以。」

「伊沐洛先生,我給令公子……褚同學安排在A班,這可是我校最優秀的班級,師資設備都是最好的,覺不會虧待的褚同學。」

「不錯。」冰炎滿意的點頭,金錢的力量無所不能。

「您滿意就好,還有,我校為了讓學生培養人際關係與自主能力,在一年級時是強制新生住校的,您看看我校學生宿舍,有單人的也有多人的,您想給褚同學……

「不用,我給他辦走讀。」

主任從善如流,直接應承下來。「可以的沒問題,但校方這邊也會給褚同學留間宿舍,以後中午午休能回宿舍休息,也能把一些東西放在宿舍,您看怎麼樣?」

「行。」視線轉向眼巴巴跟在身後,半個字不吭的小哭包。「還有什麼需要,和他說,給你安排。」

「叔叔決定就好。」褚冥漾眨眨眼,模樣特別乖巧,不像某些仗著背後勢力作天作地的小纨褲。

冰炎想了想,也沒什麼缺漏的了,要是有以後再用錢砸即可,反正這個任務世界,他還沒遇過用錢解決不了的事。「那就這樣吧,要去看看以後的教室嗎?」

搖頭,小哭包抿起嘴唇,又揪住冰炎的衣角了。「想回家。」已經出來夠久了。

……」冰炎深深地看了褚冥漾一眼,摸摸下巴,總覺得小哭包這陣子特別黏人,也不知怎麼搞的。「先去量尺寸訂作制服再回。」

「好。」

 

 

 

 

 

 

褚冥漾不喜歡接觸人群。

他討厭人多的地方,討厭嘈雜的聲音,討厭這些所謂的同學老問他和叔叔是什麼關係。

這些人會和他說話,會特意過來接觸他,都是因為叔叔。

叔叔很厲害,所以這些人家裡的長輩都讓他們在學校和他打好關係,所以學校老師校長都不敢得罪他。同學們希望和他成為朋友,師長們手段盡出只為了討好奉承他。

這可真是棒極了的校園生活,不是嗎?

可是……他不要朋友,不需要的。

他也不要老師這麼討好他。

都不是真心實意的,何必噁心人呢。

褚冥漾其實一點都不想去學校,可是叔叔讓他得去學校,說小孩子不上學不成樣,家裡請的家庭教師只能給他補課,無法替代學校老師的職位。

他覺得是歪理,叔叔一本正經地說胡話,家庭教師要是教不好,對得起叔叔付給他的高薪嗎?

可是……叔叔希望他去學校上學。

所以褚冥漾忍著難過,來到學校了,他不想叔叔對他失望。

不知道為甚麼,他對學校有種莫名奇妙的恐懼,連他也不知道為甚麼,明明他的校園生活還算愉快。

奇怪的恐懼總會在校園各種地方無端的生出,比如站在教室門口準備開啟教室門時,忽然覺得把門打開就會被板擦或者水桶砸到、走在走廊上,時常會有下一秒自己將被排球或紙團子砸到的預感、站在樓梯前時,好像隨時會有一雙小小的手將自己往下推……這些奇怪的感覺,伴隨著手臂上輕微的像被刀子割開的疼痛,跟隨了他小學三年。

褚冥漾對此有點困擾,可他不敢告訴監護人,總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有叔叔把他護在身後,誰敢傷害他呢?

 

 

他從小跟在冰炎身邊。

或者說,從學齡開始時,就一直被冰炎養著,除了在記憶中已經開始模糊了的父母,冰炎已經是他生命中的一部份。

雖然這個跟他沒有血緣關係的叔叔性格很暴躁,很兇,有時候還會莫名其妙的性格多變,像大姨媽來了,但他還是非常喜歡這位監護人的。

……雖然他小時候常常被冰炎嚇得送醫院急救。

有一些叔叔的損友們也會說,叔叔這性子能把小孩嚇到休克,居然敢養小孩,也不怕造殺孽。同時的,他們對褚冥漾居然能在冰炎手下活到上國中一直很意外,總說是個奇蹟。

這時候叔叔的表情很奇怪,褚冥漾一直弄不明白。

雖說性格上的缺陷很大,但冰炎還是一個稱職的監護人的。

褚冥漾認真覺著。

抬頭就看見叔叔站在一家小作坊前等他,雖然表情有些不耐煩,但還是耐心的等他跟上。

他趕緊跑上去,拉住冰炎的衣角,滿懷依戀道:「叔叔。」

冰炎狐疑的看了小哭包幾眼,總覺得這幾秒之內小哭包又想了奇怪的東西,這小表情可真是……小孩年紀越大就越猜不透他內心想法,冰炎觀察了幾眼發現實在是分析不出褚冥漾的表情含意,只得作罷。「走,量完尺寸就回家。」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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