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步。沉。淵。

我們終究走向了分道揚鑣的路途。

早已預知到的一天，是如此的無聲無息，瞬間奪去了辯解的呼吸。

謊言與坦白的抉擇，注定的是命運的殊途。

「……」褚冥樣扯著無奈笑容，那是冰炎從不曾見過的，寵溺微笑。

像是對著一個不乖的孩子般。

小螢幕裡的身影，那些監視器的殘形，一件件的指著事情朝著他最不願直視的方向去了。

冰炎沒想到他會找到這些警方都得不到的證據，更沒料這些能讓案情得以被偵破的線索會如此輕易地放在了褚冥樣的小筆電中，再加上，那些彷彿身在其境的文字。

是不想隱藏了嗎？就這樣放在他唾手可得的地方。

「褚，你……」冰炎面色複雜，他不知自己該問甚麼。

「我很高興。」褚冥樣輕聲說，嘴角的笑容有點如釋重負，更多的是對著冰炎的寬容。「我的祕密終究被攤在陽光下了。」

「什麼意思？」

他攤攤手，狀似無辜。「你想怎麼做呢？把我交出去？還是替我隱瞞？」

冰炎滿臉不可置信，為什麼，他會是這種表情，這種態度？

「你是故意讓我找到的？」要不然，前八年他都未曾發覺，為何一夕之間就能找到了相關證據。

「是的，我早已埋下了種子讓你發覺，而我也沒料到，你會到現在才去尋找。」

冰炎不曉得該說什麼，也許此時的不語才是正確的。

邊上的電視正在播放著新聞，這是最新的現場直播，一名女模被虐殺於暗巷，渾身纏繞著鋼絲，強行將失去聲息的軀體擺成秀場的姿勢。

發白的唇角被施以鮮血染紅，強行挖出的心臟雕琢成一朵鮮美至極的玫瑰別在胸口，幾塊不知名的骨頭更被做成了飾品垂掛在耳垂與指頭上，掏空的臟器纏繞在最適合的地方，空蕩蕩的胸膛搭配著胸口開岔的華美禮服，這場不為人知的秀，在黑暗的街頭上演。

如今，他被搬上電視螢幕轉播，打上層層的馬賽克，掩去了那些聳動的畫面。

「你，做的？」冰炎顯然也注意到了，他艱澀的開口。

褚冥樣搖頭否認，他今晚只是去善後。

「不，是我的同伴。」歛下眼眸，他不想去面對愛人那讓他刺目的眼光。

「為什麼，要做這些事情？你明明……」

「任何事情沒有絕對的對錯，我做掉他們也是情有可原，若不是他們犯了錯讓人買下他們的命，我也不會動手。」褚冥樣面無表情，他只是收錢辦事。「你想問為什麼我要這麼做？」

「……」

「很簡單，這是我最拿手的活兒。」他聳聳肩。「我從四歲就被撿進去訓練了，如今最拿手的事情就是殺人，你問我為甚麼，有人出錢，何而不為呢？」

「這是犯法的！」

「呵！犯法？」褚冥樣諷刺。「我只是劊子手，要他們死的始終不是我。」

冰炎腦海中一瞬間出現了幾個字：拿錢消災。

他不曉得該如何組織言語，勸他？呵，當現在這個褚冥樣以如此陌生的態度站在他眼前，以往的種種就如一場笑話一般。

原來全都是假的嗎？

大約是從他臉上的落寞察覺到什麼，褚冥樣不禁溫聲道：「這八年，我對你的感情絕對不是虛假的。」

「那為什麼，還要讓我知道？你明明能隱瞞的更好，不是嗎？」

讓他繼續被蒙在鼓裡不是更好嗎？活在虛構的愛情中，總比面對撕開假面的真相好上許多。

「我希望，你能接受完全的我。」褚冥樣面無表情，內心的酸楚只有他自知。

真正的愛情是能包容對方的一切，不管好與壞，他愛的就是這個人，即使他有再多的缺點，也會一無反顧的愛著這些小缺陷，難道不是這樣嗎？

冰炎聞言差點怒吼，可他不會愛有這麼大反差的一個人！他的記憶中，他的愛人就是個性格有些懦弱但卻溫柔和氣的男人，雖然有時有些碎念，有點小家子氣，甚至因為寫書的關係說話會有點嚼舌，但卻不是眼前這個會和他談著殺戮的冷酷男人。

「你無法接受這樣的我。」他平靜道，就算對方不說，他也能猜到。

「……」冰炎的眼中有著毀滅的絕望，一夕之間，發現他平凡的愛人是個冷酷的殺人兇手，與過去八年的一切都是一場謊言讓他接受不能。

眼中的最後一抹希冀也消失無蹤，褚冥樣撇下嘴角，語氣疏離。「結束吧。」

「什麼？」

「我說結束吧，既然你無法接受完整的我，就結束吧。」他指了指茶几上的小筆電。「至於那些東西，你想留著就給你吧，要不要把我供出去隨你高興。」

他終究等不到愛人的認同。

呵，他是異想天開了吧，一個正常人，怎麼可能會去接受一個殺人兇手呢？

恐怕他還懷疑著，這八年來自己是否也在他身上圖謀著些什麼吧。

「褚，你到底……」冰炎做著無謂掙扎，即使他也隱約明白，雙方的想法南轅北轍，不論他說什麼，都不會得到想要的結果。

即使如此他也想說些什麼做挽救。

就算只是徒勞。

從他拒絕接受完整的褚冥樣，包容他的另外一面開始，他們已走上分別的必然。

「我是魔術師，活躍於世界的黑暗。

「血腥的舞台是我們嶄露頭角的地方，我們用華麗的偽裝上演一齣精采的大戲，令人驚奇的每一個瞬間，上演著血腥與殘忍，

「我們是殺人者，也是被殺者，當你在華麗的舞台上遇見飄揚的碎花，親愛的朋友，不要害怕，不要驚惶，我們不是屠夫，更非手法粗陋的殺手，

「我們是魔術師，遊走於世界的邊緣，行走於無垠的黑夜。」

褚冥樣用著平板無奇的聲音說完這一段話，這是黑暗世界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得一席話，關於一群頂尖的變態留下的傳說。

「睡吧，遺忘這一切，我親愛的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