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標〈騙子〉
「玩弄?」學長的聲音很低,像陰風陣陣一樣,讓周身氣溫連跟著降下來。
我忍著想逃跑的慾望,在他愈發深沉可怕的眼神裡點頭。
為了增加可信度,我還加上了一句,讓他足以失控的話語。「難道、難道不是嗎?」
「呵……」學長笑得莫名其妙,但是他的眼神卻冰冷得令我不敢直視。「你認為我在玩弄你?」聲音像是不敢置信地揚起,但我知道,他這不是質問,而只是直敘。
學長的笑沒有達眼底,更不可能表現在臉上,冷冰冰的,比極地的溫度還要低,幾乎能將人瞬間凍死。
這樣的學長,很可怕,比被他一槍殺了還可怕。
「……」我忍耐著發白的臉色,正想要點頭,卻被他忽然暴怒失控的怒吼給吼愣了。
「褚,你不是一般的白癡。」他嘲諷著,沒有一次比現在這樣,像看著螻蟻的眼神,下一秒他大聲爆吼:「所有人都知道!只有你還傻呼呼的蒙在鼓裡,不對,你只是不想面對事實!你以為你只要無視就好了,當成錯覺就當他不存在了?!褚!看著我!你以為我會無緣無故對你好?沒事去幫你買蛋糕?有反妖師的人欺負你就去把他打得不敢出現在你眼前?給你做一堆……」
「夠了!」
這些我都看到,也懷疑過為什麼學長做得比當初代導我時還盡心,我曾以為他壞掉了,也從沒想過那些常常出現的反妖師團體是怎麼無緣無故銷聲匿跡,更別說學長愈來愈過的親暱表現。
我明明一一看在眼裡,卻因為害怕背後的事實而選擇無視。
「你可以不用做這些的!」這句話,一定會傷害到學長,可是、我只能說……為了我們雙方都好……
「我就是要做如何?!」學長的聲音非常激動,我從未見過他有如此外放的情緒。
我不想知道讓學長這麼情緒化的原因是什麼,那不重要,學長只要跟以前一樣就好,傲嬌又腹黑,在外人面前像座冰山,在認識的人面前就像火山爆發,這才是學長,而非現在這樣。
「……」我想退後,因為我感覺學長接下來要說的,會讓這一切改變,可惜我已經被學長逼得退無可退了。
「褚!我會這麼做的原因只有一個,我不管你接受或不接受,還是繼續鴕鳥心態,我一樣要說!」學長深吸一口氣,像是緊張。
我覺得這種感覺很可笑,學長不會緊張的,可我卻還是自大得想這麼認為。
「褚,我喜歡……」下定決心似的,學長用著深情款款的表情看著我。
不能讓他說。
我唯一想到的只有這個。
身體比腦袋更快速,在學長說完前,我不要命的用手遮住他的嘴巴,不讓他說完。
學長喜歡甚麼?我不想知道,也沒興趣知道,反正,改變不了什麼。
我認定學長在玩弄我,這只是保護自己,學長喜歡我或者不喜歡都無所謂,一點也無所謂。
我們都是男生,就算守世界不在乎性別問題,原世界對同性戀卻非常嚴苛,那怕在提倡平等,也無法真正改變那種既定的思想。
我不只害怕別人的眼光,更怕其他人說我跟學長不合適。
不合適……呵……他們光是我跟學長靠近一些就想要撲殺我,說一堆我沒有資格跟冰炎殿下站在一起的話,我根本無法想像,如果真的跟學長在一起,他們會怎麼反擊。
明明跟他們無關不是嗎?卻打著正義之士的姿態想解救誰水深火熱之類的。
那些人很討厭,前仆後繼的,說不定還會跟反妖師團體結盟。
不想看到這些。
不想聽到那些話。
一點也不想。
所以要扼殺一切可能。
我逃避了,我不想這些事情發生,即使我知道這絕對不可能……學長不可能喜歡我。
萬一呢?沒有萬一。
我在學長想扯開我的手說完他想說的話時,另一隻手也覆蓋上去了。
他用疑惑的眼神看我,有些不滿。
但他不滿又怎麼樣,他說了甚麼,我也不會相信,不想相信。
因為最後得到的,只會是傷害。
「學長,不要說。」不要說出來。
說出來我們真的回不去了。
為甚麼你要不甘於現實,這樣就很好了不是嗎?
當我們畢業後各自紛飛,找到時間回來相聚時,還會是感情不錯的學長學弟。
「唔!」學長瞪圓了眼睛,看起來很像一隻兔子,還想扯開我愈發加重力道的手。
「不要說……我不想、改變現在的一切。」
所以學長,就當沒有發生好不好?
學長一把扯開我的手,按在牆上,感覺被他按住的地方一定紅了。「你說什麼?你憑甚麼阻止我說?褚,不要當縮頭烏龜,你無法改變我……」
「學長!」我尖聲叫道。「不要說了好不好……不要逼我……」我慢慢地沿著牆壁跪坐下來,將腦袋埋在雙膝間。
這樣的行為很懦弱,但是卻讓人更有安全感,我天真的以為這樣就能逃避了去。
都只是癡人說夢。
學長依舊橫行霸道,不管不顧的單膝跪下,捏起我的腦袋看著我。「為甚麼不說?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嗎?我喜歡你!從不知不覺間,我就……」他忽然噤了聲,估計是被我的眼淚給嚇著了。
「不要逼我……學長……我不相信的……」不相信你喜歡我,不相信你說的那些關於你應允我的未來的話語。
我只相信將來,你會娶一個跟你身分地位相當的人過一輩子,而我會在原世界找到喜歡的女孩結婚生子,為家裡傳宗接代。
我害怕那些,你說的,我們在一起的將來。
那個混亂的一夜後,我能想到的只有你會怎麼看待我,用厭惡的眼神。我能想到的只有負面。
可是心中卻還是隱隱有著期待,期待那些你在日常生活中、詭異的貼心舉動。
一邊厭惡自己的自作多情,一邊任那種冀望在內心深處萌芽。
可是我所推想出來的,卻只有遭到眾人反對在反對,最後我們一定會分離的結局。
如果不想受傷,那麼這一切就不該有開始。
我退縮,我逃避,我躲藏,我軟弱的想避開所有可能。
不要有除了正常關係外交集就好,像那個錯誤的夜晚,如果能完全從學長腦袋裡抹滅掉就好。
這樣學長以後就會發現,他的喜歡只是錯覺,他不記得那些遭事,就不必再顧慮太多,只要我好好藏著腋著,就好了。
「你為甚麼……」不肯相信?
我想我知道學長要問甚麼,但是,我又有什麼資格去相信呢?
你大概也只是一時興起而已。
「學長!不要再說了!」我用力推開他,從口袋拿出傳送符。
「……」學長沒有說話,或許是我兩光的妖師之力起作用了。
「我會當甚麼都沒有發生。」說完,傳送陣的光芒亮起。
學長依舊蹲在原地,我沒有回頭去看他的表情,也不想看到。
畫面一轉就到了我的房間,我低著腦袋,地毯上暈開一個又一個圓形的水印。
「大騙子……」低聲輕喃,眼前模糊一大片,我用手想抹開,卻只是欲擦愈不清楚。
明明可以用傳送符的不是嗎?
※
在房裡待了一天,也沒等到學長回來抓我去出任務,之後我才知道,學長自己一個人去了。
我看著開始被陽光染成金黃色的雲朵,感受不到一點太陽剛升起的溫暖。
初晨的曦光應該帶有宜人的溫度,可我卻完全無法感受到那樣的暖和。
只覺得很冷、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