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裡,
星子被雲層遮蔽
月光讓黑夜蒙蔽
世界暗無天日
絕望油然而生

 

 

 

 

今天因為身體不適,他提早被經理趕了回來,再怎麼說,都不能讓一個面色蒼白到像下一刻會立即倒下的人去當門僮,接應客人,要是他在下一秒昏倒了怎麼辦?更別說他頭上可是還頂著一個大包呢。 
本來想在去後台清洗碗盤,或者做些清理工作的,可是他的十隻指尖都被包了起來,無法碰水。為此他在經理面前狡辯過,說他裡面的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再不濟也能去掃地。
然而在經理凌厲的眼神下拆開紗布以後,他發現裏頭的傷口沒有以往用了男人的藥而恢復迅速,至少那些指甲還沒有長出來,連著指甲的肉呈現一種噁心的顏色。
經理勸他不用為了賺錢這麼努力,身體要顧好云云,下一秒便雷厲風行地要他先回家休息,那臉色跟剛從地下爬出來的沒兩樣,要知道店裡可是開到極晚,要是客人喝得茫了嚇到對方可得怎麼辦?
褚冥漾也只能勉強的笑了幾聲,摸摸頭回家了。
他現在晚上只剩一份酒吧的工作,薪水很高,比他到處去打一個完上的還多,要不是如此他下課後還會去便利商店打工到半夜。
即使如此,他到家也將近十點多了,路上幾乎沒甚麼車子,一個人走在路上十分的孤單,背影寂寞又蒼涼。從他的租屋處到酒吧要走二十幾分鐘,其實他能用這麼便宜的價錢租下這間離鬧區十分近的小公寓他自己也很訝異,可是頭一次,他埋怨起這個距離。
身後的傷口依舊疼得要命,能走回教室取回書包,再從學校走到捷運站--這麼晚了根本不可能還有接駁車在跑--他幾乎以為他那條命會去了,這也是為什麼他的臉色會比之前更差的原因。
這短短的二十分鐘路程,褚冥漾有的也只是急切,他想快點回去房子裡,只有那裏是最安全的,可是眼前的大道卻像沒有盡頭似的,讓他走得愈來愈艱辛。
回到家裡,就不會有變態壓著他侵犯了……
回到家裡,就不會遇到那個變態了……
他可以好好睡一覺,醒來後,他會發現這只是場夢對不對?
他還是想蒙騙自己--
畢竟,他根本不可能想到,還會遇見那個男人,遑論是,那個男人不顧一切的在那裏侵犯他……
他有想到後果嗎?明明知道自己是個學生卻依然一意孤行,他是真的腦袋壞掉了,還是真如他所說,就算把他操死在那邊,他也不會受到懲戒抑或譴責?
褚冥漾悲哀的想,是後者吧?
他們有權有勢,而自己不過是個小蝦米,根本與他們無法抗衡。
他再不甘心,再不滿,都無法改變這項事實。
人生本來就不公平,男人是什麼身分,他又是什麼東西?
也許還會認為,自己與他睡過,應該是莫大的榮耀吧。
褚冥漾想到這一點幾乎想仰天大笑了,這個笑混雜著淚水與委屈,他該怎麼辦?他該怎麼辦?屈服嗎?還是反抗?
不管他做什麼,結局不是早就被決定好了?


好不容易到家了,褚冥漾一落上門,便支持不住的延著門板滑落地面癱坐著。
廉價的淚水湧出眼眶,他再度懷抱著自己骯髒的身軀,將腦袋埋進膝蓋裡頭低聲嗚咽……
後面很痛,非常的痛……也許這樣很好,不是嗎?他還在作夢,因為只有夢裡,邪惡才能踏足,而他此刻還躲在被窩裡面,當他重新睜開雙眼,會發現又是新的一天,他還得去咖啡店打工,假日可以去三多那邊得到短暫放鬆,對不對?
可是,他再明白不過,他也騙不過、深深打擊到的自己。
男人重新站在他眼前,推倒他,將他按在地上侵犯,殘忍的、說他再也逃不了了,他會被男人當成洩慾工具,當他的性奴隸。
他不是小孩子了,再做著夢有甚麼意義?
就像是、在夢裡面,姐姐告訴他會回來……可是姐姐過了幾年,便完全與他斷去通訊了……
他清楚地聽見,社工們說他只是個累贅,如果不是他,姊姊可以過上更好的日子,可是、因為他,姐姐不得已到國外工作,他明明可以得到更好的教育,但為了他,姐姐犧牲了自己的未來。
在姐姐斷了通訊以後,他以為姊姊已經不想再管他了,就如那些人說的,拋棄他,可以獲得更好的,姊姊不想要他這個拖油瓶,所以消失了。
他以為他會死掉。
可是院長說,姊姊只是太忙了,沒時間跟他聯絡或寫信給他,他還是有在寄錢回來。這個說法,在他大了一點,某天進入院長是湊巧看到院長在往「姊姊」拿給他的紙袋裝入紙鈔時被戳破了。
院長那時很尷尬,忙推託說正往裡面打錢拿出來計算他之後就學需要的數目,他甚麼也沒有說,相信了院長說詞。
其實很久之前他就知道了,院長沒說,他也沒戳破,姐姐早就徹底從他的生命中消失了。
他不願相信,所以他編織了美好夢境躲在裡頭。
就像當初,他聽信了院長說的,明明知道姐姐捨棄了他,還是卑微地相信著他仍有寄錢回來,而總有一天,會回來找他的。
他以為失去了姐姐他一定會活不下去,可是他還是活下來了。
他想步上姊姊的腳步,他想親自去找姐姐,問他為什麼從此消失了?是不是不要他了?他也想找到爸爸媽媽,為什麼丟下他們兩,再也不回來了?
跟爸爸媽媽丟掉他們一樣--他又一次被捨棄,被扶持著從底層爬上來的姐姐。
他記得,自己有一次偷聽到家裡大人談話,他們說爸爸媽媽不可能回來了,所以那些有血緣關係的親戚此時靠了過來,想侵占他們姊弟倆的財產,姐姐年紀雖小可是努力地捍衛,可是,他們的房子被奪走了,他們沒有家能回去。
後來,又有人想藉故收養他們,獲得他們撫養權便能代為管理他們擁有的財產,姐姐考量很久終於答應,但是在某一天,他聽見他們想賣掉姐姐扔掉他!
最後他們逃了,拿走了屬於他們的衣物,搜刮了值錢的錢財,姐姐最後甚至在廚房打開了天然氣,讓那些人再也不可能找到他們!逃走以後在大街上睡了幾天,甚至得手在一些店家旁邊等著他們剩餘的食物,有時,還得跟野狗們搶!
這種悲慘的日子過了好些天,他們抱著僅存財務,輾轉被送進育幼院。
姐姐跟他不肯說家裡的地址的名字,只肯說出自己的名字,雖然還是被查到了他們之前的身分,但是那次逃走後的親戚家似乎被他們害得很慘,所以也沒人敢收養他們了。
進育幼院之前,他們有回去之前的家,偷偷的拿走曾屬於他們的相框,與那些佔去他們房子的親戚扔給他們穿過的衣物,進了育幼院。
他幻想著有一天爸爸媽媽會來接他們回去,可是一天又一天,都沒有。
倒是有一些沒有孩子的父母親想收養他們,姊姊常常是被選擇的,但是如果他們不連同他一起收養,姐姐也不肯去。雖然也有人答應姊姊的條件,可是他始終不肯,他癡心妄想留在育幼院可以讓爸爸媽媽回來找到他們。
直到、他又一次聽見有人告訴他,爸爸媽媽不會來接他們了。
他哭著問姐姐是不是真的,姊姊卻也替他編織了美夢,說了總有一天父母一定會回來。他想,姊姊從不會騙他,但是那次姊姊卻說謊了……因為他說都是他害的,因為他才害得爸爸媽媽不來接他們,要是他消失了就好……所以姐姐為他說謊了。
他一直一直很努力,他想找出答案,就是這些支持著他往下走。可是,現在他的道路上,卻出現了一個讓他退卻的存在。
男人站在他的努力方向的前方,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得回到那個暗無天日的日子了?除了張開腿任男人折騰,他甚麼也不必做,只管男人舒適,用自己的身體滿足他。
這樣的生活,有什麼意義?
這種失去目標的日子,他不想要。
不知不覺,時針已過了十二,意味著新的一天開始。
然而,他卻看不到,自己的明天。
褚冥漾望著透過月光的窗扉,忽然迷茫了。
他……還有明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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