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冥漾不知道人的一輩子究竟有多長,於他來說,眼一閉,便是他的一輩子了。

然而冰炎卻是等了他一輩子。

他不知道冰炎是怎麼度過這些日子,明明親眼看著他死去,卻仍不肯相信這個事實,活在了他仍活著的假象中,一日日,一年年,直至銀白的髮絲、額角綴著的那一簇赤焰成了斑駁白髮。

冰炎說,他的一生,在褚冥漾死去後,便只剩追悔。

日日的思念,夜夜的夢見,當他某天睜開眼,卻是回到了褚冥漾尤在的時間。

他想這即便是夢,他也甘願沉淪。

在夢裡,他們如同往昔。那些悲傷,那些絕望,那些誤會,那些仿若沒有止境的眼淚,都成了過去塵封的痛苦回憶,他不必一次次地挖出傷疤,不消親手將傷口撕裂得更大,才能在飲鴆止渴般的看到褚冥漾回到他身邊,對他指責、對他氣憤,而不是沒有聲息的躺在他的懷裡,失去溫度。

然而,夢便是夢,總有清醒的一天。

冰炎被關進療養院,經歷了三年的治療,睜開眼時,再也看不見褚冥漾。

他的褚,從此消失在他的眼前。

他妄想著自己再次病了,那樣,他的褚便又能回來。

可終究沒有。

冰炎開始信奉從前棄如敝屣的信仰,相信那些被他稱之為神棍的江湖騙子,他找尋著那些可能是褚冥漾轉世的人,可一次次,都是失望。

直到他如褚冥漾那般永遠的閉上雙眼,他也未曾找到過褚冥漾。

 

 

人能擁有幾個一生?褚冥漾不知道,他看著冰炎在他死後的日子癲狂的模樣,失去了以往的樣子,活像個瘋子。

而他的確瘋了。

在冰炎閉上眼時,他也跟著失去了意識。

再度睜眼,竟是回到了冰炎夢寐以求的過去。

褚冥漾看著冰炎,便想起了他那副瘋狂,本想轉身離去的步伐,終究遲疑了。

那人總是傷害他,總對他的愛、他的付出視而不見,可失去他時,卻又是這般的追悔……褚冥漾總不可避免想原諒他吧,他總會發現,總會想清的,就像上輩子那樣,至少,別在他的死亡後,才明白這個道理,那太痛苦了,他不忍心再看著冰炎那樣子。

心軟了一次次,卻只是讓對方步步進逼。

每當想轉身而去,便想起上輩子對方的模樣,又一再的忍讓,直到結局又是如同上輩子……

這一次,褚冥漾死在了冰炎看不見的地方。

等他終於被找到時,抱著褚冥漾腐爛的身體,冰炎哭得如同上輩子一般的絕望。

後來,便是如同上輩子般,驕傲得不可一世的男人,成了個求而不得的可憐人。

生時不懂珍惜,又何苦死後才來追悔?

這一世,他總想瀟灑地轉身離去,卻總想起男人痛苦絕望的模樣;他下定決心想走時,男人卻反常地做出讓他留下的態度。

直至他終於在冰炎仇家的追殺下離去。

褚冥漾痛恨對方的反覆無常,更恨自己的心軟,若是一開始便決絕轉身,又何苦輪迴於上輩子的遭遇?

一輩子了,他怎麼就看不清……

第二次的,他看著男人在他離開後的日子裡痛苦的模樣,看他活在自己的幻想中,看他最後在死前,抱著他的墓碑笑著說我去找你,下輩子,他再也不會辜負。

可是,沒有下輩子了,他何其有幸擁有了第二次重來的機會,卻依舊落在同一個人的手中,重活一輩子,那人還不是不懂得珍惜。

下輩子不再辜負,褚冥漾想,這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有些人,總在失去後才來追悔,可笑的催眠自己若有下一次決不再犯,可世事從來沒有如果,誰有能保證重來一次便會珍惜?就如同有些人只有在死後才能被人記住,他的存在,他的價值,在失去的人心中被無限放大,可若活著,誰又曾真的在意過他呢?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寵愛的都有恃無恐,他想,失去後,才能被體現價值。

再一次的回到過去,看著難得擺出退讓姿態求他留下的冰炎,他不再心軟,不再侷限於那些不知是莊周夢蝶的追悔,乾脆的選擇離開。

有些人,只有失去了,才能永遠的留在別人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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