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步。沉。淵。

Chapter 09

悠哉悠哉地繞過人群，走向我的秘密基地，我曾聽一些跟這間學校學生搭檔過的同學說過，這間學校的盡頭不在這裡也不在那裏，然而等我繞完幾乎整個校園以後，不禁佩服這間學校的創始人－－無殿三董的巧思。

我想應該不會有人來到這裡吧？

至於換回來之後這邊的褚冥漾找不找得著回去的路不再考慮範圍內。

安心地閉上眼等待日陽烙下地平線，耳機裡頭又非常自主的把音樂換成「黃昏」這首歌，不自覺的勾起嘴角，突然想到家裡的寵物要歸天之前都會逃走，不會在家裡死掉，怎麼有種我是寵物的感覺呢？

約莫是這些日子被餵養的太舒適造成的吧？真是壞習慣……

風輕輕的吹拂著，風之精靈帶來了世界各地的消息，翠綠的草地散發出生命的氣息，這片天空，是否連接著他所在的世界？

其實有點不捨……好不容易變成了朋友，但終將離別，這裡的一切，不屬於我，而是另一個「褚冥漾」的。

突然有點羨慕他，他擁有著我所沒有的東西，但凡人都希望有一個、自己的容身之處。

學校裡面沒有，知心的朋友，妖師本家裡面也只是義務，每年的結界重塑他們才會堆起虛偽的笑容逢迎我，但裡頭真心的又有多少呢？

也許從我來到這個世界開始，便下意識地想把自己當成他，擁抱他擁有的一切，那一個可以讓自己安心熟睡而不會有所防備的歸屬地。

過去的他沒有完全熟睡的經驗，可在亞的懷抱裡時，卻會毫無所覺得一覺到天亮，甚至還會睡過頭；從前的他與任何人相處都會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薄膜，將自己與別人阻擋開來，可預見這群朋友時，卻會不自覺地敞開心胸，真切的歡笑，而非虛假敷衍的假笑。

還是會難過的，畢竟、他真的與他們相處了一段美好時光，這會是他這輩子最珍貴的記憶之一。

意識在不知不覺中渙散，眼角也許還掛著淚水吧？從我能使用語言讓結界強大到再也不讓重柳足把妖師之地當觀光地以後，再也沒有人會真心待我了，就連姐姐跟然的眼神都改變了。

風，依舊一陣一陣，清新澈冽，乾淨得足以淨化心靈。

再次醒來時，背後已經貼著一句溫暖的身體，稍涼的指尖輕輕摩擦著我的臉頰，剛硬卻語調柔軟的聲音問道：「怎麼哭了？」

「沒有。」我下意識地去摸臉，沒有意料中的濕潤，卻有著黏黏的感覺。

沒問我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也沒解釋他是怎麼找來的，因為我知道，不管我躲到哪，他都找得到我。「還想睡嗎？」只問我還想不想睡，手指輕輕的撫過眼皮，輕巧得宛若風吹拂。

「不。」我搖頭，其實來之前就有料想到他會找來，甚至心裡還有著隱隱的期待。其實還是想見他一面的，這個「褚冥漾」的戀人。

「千冬歲說你獨自撂倒十幾個人。」話家常完就是這麼一句平鋪直敘卻暗潮洶湧的問話，我都懷疑他會不會下一秒抄起武器問我是誰。

深呼吸一口氣，我打算先攤牌，雖然不是沒想過要走到這一步，卻不知是在即將離別的那一刻。「我不是這個世界的褚冥漾。」

「……」含笑的紅色眼睛如往，修長的手指甚至沒有停下為我順法的動作。「你終於肯說了？」

「你知道。」我有些訝異，畢竟是同一個身體要發掘何等困難？

亞的眼神幽遠，嘴角輕輕勾起能讓下至三歲上至八十歲的雌性生物尖叫昏倒的笑容，他嘆息似地道：「本來只是懷疑，但檢查不出來……」把我摟進懷裡，俊美的臉埋進頸窩，用力汲取的一口。「褚很笨，他不會隱藏自己，而你會，偶爾還會露出疏遠的眼神，雖然你掩飾得不錯。」

「……」我都不知該為這裏的褚冥漾說什麼了。

「情事上他偶爾會拒絕，但不會拒絕得這麼徹底，而你在床上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個強姦犯。」

「……」我黑線了，你有必要說到這個嗎？再說對一個每天想把我往床上壓的傢伙，我還能給啥好臉色？

「什麼時候換回來？」

「日落。」地上的影子已經拉長，周圍的光亮黯淡，我抬頭看著即將消失的紅色火球，那像亞的雙眼一樣熾熱的、綻放生命最燦爛的一刻美景。「日落之時，吾將回歸。」

「是嗎？」聲音依舊不平不淡。「那，再見了，褚。」

「呵……」我忍不住發笑，掙脫他的擁抱。

狡猾的男人，明明知道我不是。

真是恐怖的佔有慾哪……

冬天的太陽下山得早，陽光一點一滴的收回去，黯淡的光芒逐漸消失在遙遠的地平線下，我對著有些訝然的亞行了個守世界通用的道別禮節，下巴微歛，笑意掩都掩不去。

「再會了，冰炎的殿下，很高興認識你們，在此願你與這世界的褚冥漾往後的日子不論幸福抑或災禍降臨，皆能攜手相度過這一生，直至主神召回。」而我－－在此與您劃清界線。

「你……」

下一秒，身體再也控制不住了，最後的餘光裡，我看見那銀紅交錯的、有如冬日暖陽的明燦色彩在眼前炸開。

糟糕，該不會真的喜歡上不能喜歡的人吧？

我無奈地想著，那令人眷戀的溫暖，不會屬於我的。

「……」冰炎看著躺在懷裡的小學弟，淺淺的呼吸著，雙手緊緊揪住他的衣服。

不論是哪一個，都這麼讓人不省心啊……

Chapter 9.5

「……」再度睜開眼時，身邊圍繞著一群人，我有些驚訝的看著幾乎到齊的人們，張口卻只吐出沙啞話語。

看了掩四周擺設，應該是七陵的醫療班內部，身邊還有著一位醫療班龍頭的得力助手，變態戀屍狂九瀾。

「漾漾，先別說話，喝口水潤潤嗓子。」然端了一杯水給我，看我無力到捧起後便小心的將水杯放在我嘴唇旁邊餵我喝下。

「終於知道醒了？」在一旁看了一會都沒動作的解終於出聲，在然退開後飛奔過來朝我腦袋上就是一巴！

幸虧他還念在我剛醒來，力道不大，但還是讓我痛到飆淚啊！

「姊……」我委屈的看著他，聲音沙啞，嗓子眼很痛。

「白癡！」姊沒有理會我求饒的眼神，一個泰山壓頂，把我摟進懷裡……

「笨死了，我怎麼會有你這麼笨又白癡到丟臉丟到守世界的弟弟……都紫袍了還會出事，是平常訓練還不夠是不是？」姊狠狠的朝我罵著，我無措的看著在一邊看戲的然。

「漾漾，小玥很擔心你。」然無奈說著，竟然沒有一點過來解救我的意味在。

「……」我無奈地由著姊姊在眾人面前挨罵，每個人都面面相覷不知所措的變成一尊尊石膏像佇立著。

「褚冥漾等你好了就完蛋！居然給我昏迷那麼久不想活了嗎？」姊的語氣非常激動，這時我才意外發現，胸口似乎被什麼星濡濕了。

「……」姊姊一邊罵，淚水卻也一點一滴的落下來，穿透了病號服，燙熱的在胸口留下一個個看不見的烙痕，陷進心臟裡……

其實，有很多人在關心著我。

現在才發現，在場的每一個人多多少少都顯得疲倦，甚至出現了黑眼圈。

我其實也有吧，屬於我的歸屬。

一個、可以安心的哭鬧，將心事釋放而出的地方，不被外在的流言蜚語影響，那屬於我的避風港，在最脆弱無助時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