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冰炎跟褚冥漾是竹馬竹馬,從上小學前麻吉到了高中。

在那個大部分人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年代,冰炎一家可說是裏頭最顯眼的存在。一眾的矮房中,最次是土角厝,算得上好還只是磚屋的時候,伊沐洛一家卻是張揚的在純樸的農村起了間兩層樓的西式洋房,用著鐵製欄杆雕刻大氣沉穩的牡丹圍了一圈,連同著大門也充斥著古樸的氣息,像著有點不倫不類的巴洛克建築。圍籬裡有個花團錦簇的小花園,四季都是鳥語花香,彷彿是個在農村獨立出來的小天地。

褚冥漾的家剛巧坐落在冰炎家隔壁,兩家形成了強烈對比。褚家的起家厝稱不上三合院,就是那種不顯眼的平磚房,人多了住不下便多蓋一間,後形成了類似三合院四合院的風格。屋最外圍有個普通不過的小院子,沒有特別圈起來但大家基本都知道房子前的空地是他們家的院子,裡頭豢養著些扁毛畜生,雞籠鴨圈堆在不同邊,雜物林立間的空地種植食用的小菜園子,時節到時會整片院子曬滿稻穀,再典型不過的農村房。

他們倆家光看房子,便能一眼發現二人完全是不同風格的存在,一個是千般寵愛的小王子,一個打小在泥地裡玩耍的熊孩子,卻意外的成為關係鐵到不行的哥們。

 

 

2.

小洋房建好時,落後的鄉下人圍了一圈看著純白色的洋房指指點點,此起彼落討論著這家人的來頭,從城裡人事業有成回老鄉光宗耀祖,到異想天開的首都高竿子弟,甚至還有天馬行空的海歸。

而後會發現,人們的想像天馬行空,但偶爾還是會有巧合碰上。

鄉下裡不管多芝麻大的事兒,都會成為人討論的話題,遑論是這麼一幢格格不入的洋房?而小孩子們對於新奇的事物也抱有諸多的好奇心,從打地基開始便時不時的過來瞧兒,遇著稍微大點的事,比如不同於家裡的白漆,透明呈亮只在學校有裝設的玻璃,都會興奮的跑回家裡報告。待著落成後,更是一呼嚕的全圍著看這間漂亮得不像樣的房子。

褚冥漾也是其中之一,沾了泥的小身子擠在最前,看了看眼前的圍籬有些心猿意馬,遲疑地把兩隻髒髒的小爪在同樣髒的衣服上抹了幾下,便豪邁的握上兩根鐵籬,小臉擠在中間的空格偷偷覰著裡頭,同他兩旁的小孩一般的動作。

 

 

3.

過了幾個月新奇勁過了,也不見有人搬進去,人們的探討新也就過了。

後來屋子落成滿半年,一輛黑頭車大搖大擺的駛進村裡,在只有泥土的小路上揚起一片黃沙,幾個小孩新奇的追了上去,被噴了滿頭的沙。

車子停在了填滿這一年來的八卦題材,小洋房前,瞅見這一幕的紛紛奔相走告,若有似無的注意著這邊的情況。

車上下來了個一身張揚艷麗紅色風衣大氅的時髦女人,微卷的紅色髮絲飛揚,臉上帶了個遮掩半張臉的墨鏡,墨鏡下的眉頭微皺,揮手制止了司機驅趕後頭終於追上的小孩的舉動,彎腰進車裡抱出一個孩子。

「小亞。」女人替孩子戴上口罩毛帽,小心翼翼的護在懷裡。

「嗯。」小孩點點頭,面無表情的精緻小臉懨懨的,打了個小哈欠,依偎進女人懷裡。

褚冥漾當時躲在自家小院裡,踩著小板凳偷偷看往隔壁,卻只見一道亮麗的紅色進了小洋房。

過幾天後,那個漂亮的女人彎著腰牽著孩子緩緩地往他家走來,約莫是來串門子,這附近其實也就他家離小洋房近了些,村裡其他人都在觀望著,因此也沒人上前打招呼過,打聽到對方的來頭。

白鈴慈穿著圍裙走了出來,同已經換上家居服的女人打招呼,而褚冥漾則害羞地躲在母親背後,只露出張小臉偷偷看著對方。

「敝姓巴瑟蘭。」女人,也就是巴瑟蘭聲音就如他一開始的打扮給人的印象,明豔開朗的打著招呼,雖然是外國人的姓氏,但意外的比較偏向華人的長相。

「我叫白鈴慈,啊,這是我的小兒子,漾漾,來。」風韻猶存的婦人彎了眼,拍拍羞澀的小兒子,把人給推上前來。

褚冥漾囁囁嚅嚅,左腳踩著右腳丫,小手都快擰成麻花了,這才慢騰騰憋出幾句話。「阿姨,你、你好……窩素褚冥漾……也、也可以叫我漾漾。」

「漾漾啊。」巴瑟蘭親切的笑了笑,把自家冰凍了一張小臉的兒子拉了出來。「這是我兒子,冰炎,他比較內向害羞,漾漾可以常常來找他玩喔。」

「喔……」紅了張臉,褚冥漾看著對面比他高了半顆腦袋漂亮的人兒,濕透了手心終於伸出手友好的朝自己很有好感的漂亮孩子說:「漂亮的姊姊、我、我叫褚冥漾喔,我、我們……」

「你叫我甚麼?」冰炎臉色臭得要命,一手捏住褚冥漾肉肉的臉頰。

「呃?漂亮姐姐……」

「欠揍嗎 ?」冰炎面無表情的奉上另一隻手,兩隻爪爪用力的揉搓那張蠢臉,都介紹是兒子了還叫他姐姐,簡直欠揍。

「哎呀!冰炎你怎麼欺負弟弟了?」巴瑟蘭驚訝的拉開冰炎的小手,一臉歉意的望白鈴慈看去。「不好意思啊,我家孩子脾氣比較糟糕……冰炎,還不快道歉。」

「啊,我家孩子也有錯,居然叫他姐姐,難怪小冰炎會生氣。」兩個家長互相的爭著過錯屬於誰,爭著爭著,便討論到了自家孩子上頭。

巴瑟蘭歉意的說,自家孩子因著長相常常被認錯成小女孩,因此一聽到這類的稱呼就會炸毛生氣,讓小漾漾原諒他。

白鈴慈則揮手表示,自家孩子從小就傻呼呼的,眼神還挺不好使,這迷糊勁兒才該多加包涵。

「……」褚冥漾則傻在了自家母親身後,完全不明白明明是自己被捏臉了為甚麼還是他的錯?簡直不公平啊……

而且每次都這樣,明明是其他人先欺負他,媽媽卻總要說男孩子跌打不算什麼,總會有碰撞的沒必要這麼大驚小怪,然後又跟著那些欺負他的壞孩子家長天長地久的聊了起來。

越想越委屈,褚冥漾紅了眼眶抽抽噎噎的哭成了個淚包。

「唉!怎麼啦?」白鈴慈一臉驚訝,沒見兒子哭成這樣過,往常都是傻呼呼的傻笑過去,這次怎麼捏個臉,還沒紅,就哭了呢。

「是不是疼了?」巴瑟蘭更歉疚了,自家兒子下手簡直沒個輕重,都把人家給捏疼了。

「窩、漾漾……」烏黑的大眼睛被一層淚光給模糊了,他揉揉眼睛看像朝他一步步走來的漂亮孩子,不解的歪歪腦袋,難道欺負一次不夠還要的二次?

……太壞了!

眼前孩子莫名的哭成了個淚人兒,冰炎也慌了。

「喏。」僵硬著表情,從口袋拿出他藏著準備晚上偷偷吃的乳糖塞給褚冥漾,鼓著一張小臉瞪著眼前要哭不哭的孩子。「不許哭!吃掉!」

「唔?」黑色的大眼又滾了幾滴淚下來,褚冥漾瞅瞅手裡的糖果,看著對面兇巴巴的漂亮孩子,癟癟嘴乖巧地把紅白條紋的糖紙打開。

小心翼翼的把只有過年過節才能吃到的糖果含進嘴裡,甜滋滋的味道瞬間沖刷掉了心中的委屈。

漂亮的姊姊是好人!

「……」眼見小孩終於破涕為笑,冰炎這才鬆了口氣,卻沒想到下個瞬間那個蠢透了的小孩又踩了他痛處。

「謝謝漂亮的姊姊!」完全呈現了熊孩子所有特徵,褚冥漾用著軟糯的聲音說著讓冰炎一秒跳腳的謝語。

「你果然想找揍吧。」臉頰鼓起兩個大包,冰炎面無表情的再度朝肥肥的臉頰攻去,太故意了!

又被捏臉完全不知道自己哪裡惹著人的褚冥漾困惑又委屈,刷刷刷的把好人的評價給擦掉。

……大壞蛋!

 

 

4.

約莫把個月後,村里人多多少少了解了這家人為何只有女主人與兒子出現,遲遲沒看到當家作主的漢子。原因不是某些陰暗論的人所猜想養外室一類,順道將私生子給發派到鄉村眼不見為淨,而是這家人的獨子身子太弱,於是送到了鄉下靜養。

男主人一個月中有幾天會出現,西裝革履儀表堂堂,迷得鄉下的村姑們眼睛都花了。更聽說男主人做了大生意,還是從首都那兒出來的,目前在做著進出口貿易,口袋賺得衣缽滿滿,有錢又長得好,不乏有些個打著小心思的小女孩寡婦到貼上去。然而女主人手段非凡,長得更是拔尖兒,防得死緊,男主人到鄉下看望妻子孩子的次數也不多,漸漸的人們也息了心思,接納了這口同他們與眾不同的家庭。

這家人的獨子身子是真的差,當然也想過送到國外,然當時時局動盪,男主人做生意都得小心再小心,要不是首都有人盯著,恐怕落馬的一眾商人中就有他。種種原因下來,無奈之舉只得送到鄉下,卻沒想約是空氣新鮮了,人也漸漸好轉,不再三天兩頭成天生病,倒是意外之喜。

褚冥漾家在小洋房附近,而當初巴瑟蘭也只拜訪過褚家一家而已,惴著敦親睦鄰順道把小兒子扔邊兒去別打擾他做事的想法,白鈴慈不由分說地拎著可憐巴巴的褚漾漾的小耳朵到小洋房,說打包給他家陪冰炎。

至於褚冥漾人小言輕的抗議說不跟大壞蛋玩的話完全被無視了。

因著自家母親的囑託,也有著看當時凶巴巴欺負他的漂釀大哥哥……是的,他終於清楚的認知到那個比學校裡的小紅小花大花啥的都好看的姐姐是哥哥了,當下他一臉你欺騙我感情再也不跟你這種人玩兒的紅了眼眶,差點哭回去說預定的媳婦兒沒了的再次被冰炎捏臉以及額頭撞擊。

這是褚冥漾一生的陰影。

回歸正題,看著當時如此朝氣蓬勃欺負他的人現在這麼虛弱的躺在床上,蒼白著臉最多只能用眼神瞪他,褚冥漾總覺得不忍心,不能跟大家憶起去玩的冰炎肯定非常寂寞……因此正義感爆棚的褚冥漾在有空暇時,會陪在冰炎身邊,沒有跟著小夥伴們出去當追風的孩子。

而有時冰炎的母親巴瑟蘭因工作室的事情不得不離開時,褚冥漾也會自動的來到他們家,不需要巴瑟蘭前來誘拐小孩過去陪兒子,褚冥漾已經自動自發的蹭在冰炎身邊。

巴瑟蘭不同於鄉下人想像中是只管享受的貴婦,也不像農村的僕婦一般會下田工作,他開了一間屬於自己的工作室,在家裡就可以工作設計,拿著村里人人艷羨的手機聯絡工作,甚至是村里的一個裝上電腦網路的一家,連隔壁的城市都沒出現過電腦呢。

種種原因下來,有時冰炎家裡只剩他一個或者他又生病的時候,褚冥漾便會準時出現在身邊去陪伴他,無論是看學校只有了了幾本,傳來傳去變得破舊色彩豐富的故事書,或者看很少見的彩色卡通,他都會緊緊跟著,當然,如果有好吃的糖果餅乾或者蛋糕就更好了。

 

 

5.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在對方還流著鼻涕說話不利瑣的年齡,不同於鄉下人普遍在偷鳥蛋或偷挖別人加番薯被追著打所玩出來、看對方不順眼打出來的情況下成為了好朋友,在小爭吵小冷戰中磨合,接納對方的優缺點,知曉對方從小到大數不盡的糗事,最後變得形影不離。

隨著年歲長大,他們膩在一起的時間就更多了,一起上學一起讀書一起做作業,爭吵著電視裡的彩色戰對誰比較強,粉紅隊員摘下頭罩根本醜八怪,討論圖畫書中下一次出現的敵人會是誰……還有,一起對抗那些欺負人的壞孩子。

冰炎一家在村中的位的不同,甚至於村裡人人都盼望的能賺大錢的隔壁大城市的市長都對他們一家另眼相看,更貼近於生活的,便是冰炎身體好些以後同他們念小學以來孩子們的所見。

用著最漂亮圖案好看的鉛筆盒,每一支鉛筆橡皮擦都嶄新無比,還有貴得要命的自動鉛筆和傳說中的鋼筆、立可白等等。冰炎的書包也不是學校統一訂做的,他的書包中無論是鉛筆盒或者掏出來的其他東西比如蠟筆、作業本都是最貴或者他們根本沒看過的。穿著一身同他們一樣的制服,卻能穿出城裡人的范兒,呈亮的皮鞋以及好看的運動鞋,有次甚至還是走路就會發光的。

一切的一切都讓村里的孩子羨慕及忌妒。

更讓小子們恨得要死的是,冰炎長得好看,學校裡的女孩子不論比他大還小都喜歡著冰炎,小子們統統在背地裡嘲笑冰炎長得像丫頭,卻不得不承認,他真的比丫頭好看。

跟當年差點被選為市花,褚冥漾的胞姊褚冥玥有得比。

在學校裡兇巴巴的丫頭們統統站在同一個戰線護著冰炎,不讓小子們有機會欺負到身子版只比褚冥漾好不了多少的小弟弟,只要有人嘲笑或欺負冰炎的苗頭出來,便會被全校女生列為頭號敵人,讓所有小子們咬牙切齒,只得在放學後偷偷來,當然還得小心不被那些跟以往不同,都不爭風吃醋的丫頭們知道了。

一開始那些想整冰炎的壞孩子圍著跟冰炎手拉手回家的褚冥漾,嘲笑冰炎不論身材或臉蛋都跟女孩子一樣,然而全被無視了。

而後頑皮的小子們便想到脫褲子確認他是不是女孩子,冰炎當時用著他比跟前小子們矮了不只一、兩顆腦袋的身高,擺出了睥睨天下的捐狂表情翻白眼,氣得小子們不只要脫他褲子還想把他揍回娘胎!在一邊瑟瑟發抖的褚冥漾此時終於熊起一回,他從小到大跟在冰炎身邊,唯一的宗旨就是保護病弱的冰炎,天知道只是吹了會風就發燒三天的冰炎被打了會不會怎樣?於是人小志氣不小的褚漾漾二話不說掄起小拳頭,被揍了兩個熊貓眼。

 

 

6.

時光荏苒,在他們沒意識到時,已經抓不著從指間流逝的歲月。

不知道在哪一天,當年說是由著褚冥漾小小的身子保護,實則只是幫扛揍的冰炎在褚冥漾沒注意到的時候,已經可以自己打跑那些壞孩子了。

又不知道哪天了,當那些壞孩子打不過冰炎,換找被他們欺負大了的褚冥漾報復時,幫褚冥漾打跑壞人放話罩他的,也是那個小時候身體不好常常只能躺在床上的冰炎。

時間的腳步悄然無覺,國中某年的夏天漫長而枯燥,新聞上報導著這是國內有史以來最熱的夏天。外頭蟬鳴聲聲響,誰也沒興致在大熱天出去抓蟬,由得他們求偶鳴叫,惹得人心浮氣燥,而未知的騷動卻在暗處悄悄的萌芽。

金色的陽光、濕熱的金風被窗戶窗簾給擋在屋外,涼爽的風從冷氣口吹出,驅散了往年叫苦連天的盛夏。

那年夏天,他們躲在房間裡戴上耳機,看著島國的女人、學長們口中的女神演出的愛情片。一切的動作都是偷偷摸摸的進行,生怕別人知曉,更一再的叮囑母親巴瑟蘭不許來打擾他們念書,他們要一起考進S中。

在謎樣的興奮及撒謊的愧疚與逐漸壯大、自己真正長大了的心態中,進入了青春期,在對方跟前成為「真正」的大人。

 

 

7.

高二的暑假,如往年般暑氣深重,悶熱得人人躲在家中,連老樹下聊天的婦人老者都發懶不出來了。散亂的象棋、五子棋隨意的擺放在樹下,連昨日的茶葉泡得發黃也沒人出來喊浪費云云。

伴隨著上午的熱浪,午後總開始悶雷轟響,一場西北雨及時的澆熄了人們的熱意,田埂上的黃土被雨水灌得濕滑,惹得披著蓑衣冒雨查看田間的農人一陣叫罵。

那是他們多年後也無法遺忘的景況,而後即使有同樣的雷雨,也不及當年的深刻、伴隨來的刻骨銘心的疼痛。

在那個烏雲密布的午後,他們一直以為、最好的哥兒們的軌跡轉變了……

有些意外總會有著狗血的開頭或引子,而事端就如後來被用爛得情節一樣芭樂又狗血,一開始是褚冥漾好奇口交是什麼感覺,感覺片子裡的女人男人都一臉舒爽享受,明明他自己在家裡棉被偷偷擼出來想說試試看味道好不好,但光放到鼻翼下就讓他放棄,嫌惡的避開家裡人躲進浴室洗了好多次手,用力的醒鼻涕才讓那怪異的味道沖淡。

後來他想,可能是因為,是自己分泌出來的東西才會覺得奇怪吧?

畢竟如果是片子騙人,總不會每一部都做出吃到什麼美味的表情。

於是他撞撞冰炎的手肘感嘆著如果有女朋友就好了,片子裡的女孩子在口交的時候都一臉享受,問冰炎被那麼多人告白有沒有想過交一個來脫離處男身分的打算。

冰炎對此沒多做回應,只是嗤笑了聲。

那種不屑、看不上那些女生的嘴臉氣得從小到大都沒被告白過,還常常被發好人卡的褚冥漾氣紅了眼,他嚷嚷著說冰炎比女人長得還好看,說不定女孩子交往一段時間後就會自慚形穢提分手,畢竟男朋友比自己漂亮很尷尬。

冰炎不緊不慢的打槍回去,說褚冥漾這麼膽小,性子跟女生差不多,肯定不會有女生喜歡比他弱的男孩子,不肯依附他云云。

兩個人打鬧著互損,最後大抵都被對方的語言刺激到了打起來,玩鬧多於教訓這邊抓一下,那邊捏一下,要不是兩人方式差不多都想嘴對方打架方式跟女生一樣了。

三百回合大戰後,兩人雙雙倒在床上放肆的大笑著,晶亮的汗水沿著額際滾落,過了會兒身邊的聲音低了下去,冰炎翻起身,雙眼帶著興奮的光芒,對上與他相似的黑色雙眸。

看著對方笑彎了的眼,冰炎俐落壓到褚冥漾身上,無視他的抗議,聲音處於變聲期的沙啞,又帶著不容拒絕的引誘,說:「別去想找什女朋友來試那麼遠的事了,我幫你吹,你也幫我,這樣就不需要女生了,嗯?」

褚冥漾一開始的確是挺牴觸的,然冰炎卻在邊上不斷勾引誘惑,每一句話都像惡魔的呢喃,在他心上植下罪惡的根源。

他遲疑了許久,讓冰炎都快挫敗了,卻又敵不過心中的好奇心,想知道禁忌的果實嘗起來是什麼滋味。

半推半就下,褚冥漾終於退讓答應了,在冰炎的催促與教導下,他們擺出剛剛學到的姿勢,忍著心中的羞澀,對於另一個雄性生物男性器官的尷尬,將對方的男性象徵含入口中,呈現69的形式互相替對方口交。

褚冥漾紅著臉,害羞又惱恨,嘴裡的東西在溫熱的口腔中慢慢的脹大,他下意識的學著冰炎手口同用,一邊摸著柱身,一邊揉搓下面的卵蛋,順便偷偷在心裡抱怨冰炎長著一張女人臉,下面這麼大做什麼……

漸漸的,頂端分泌出了液體,明明跟他的差不多,都有股腥臭的味道,卻不知為何,或許是心理的原因吧,褚冥漾竟然覺得、味道還不錯……?

甫一產生這種想法,他簡直羞憤欲絕,都想喊停讓冰炎別再玩了。

然冰炎此時卻彷彿知道他萌生退意,竟故意的學著片子中,將口腔收縮起來吐納,害得忍不住地想要更多,緩緩的挺動腰身……

這一動彷彿是種訊號,冰炎不管不顧的用力在他嘴裡抽插,一邊又口跟手不斷的刺激著他,褚冥漾一方面覺得自己的嘴巴快被幹爆了,另一方面又覺得下體待著的口腔是多麼美好,給他的小小漾帶來多棒的感受。

不知過了多久,極致的快感淹沒兩人,濁白的液體由頂端噴射,冰炎倒是全吞了下去,還有興致緩慢地舔舐他狼狽不堪的下體。

反倒是褚冥漾被射了一口嗆到喉管,趕忙挪開卻依然被噴了一臉,模樣好不狼狽。

他用力的咳嗽,嘴裡的腥檀讓他有點反胃,臉上還沾了一堆,更過分的是在他以為停止以後竟然還有。褚冥漾以為是冰炎故意的,氣得推開壓在身上還肆意玩弄著的人,卻不想對上一雙通紅帶著濃重侵略意味的眼,裏頭滿滿的欲求不滿,好像下一刻就要把它拆吃入腹,嚇得褚冥漾趕緊衝進浴室躲著。

而後又覺得自己簡直太遜了,懊惱得想下次一定要駁回面子。

浴室外,冰炎兇猛的眼神隨著褚冥漾的動作移動,看著人關上門擋住視線後,眼神暗了暗,有了幾分意味不明。

 

 

8.

關係產生了化學性的變化,便如脫韁的野馬,誰也不能肯定最後的結果會出現甚麼。

剛開始替對方吹,雖然有些害羞,還有著說不出的噁心恐懼,然一旦嘗過了甜頭,貪戀上那種禁忌的快感,誰也阻止不了心中蔓延的渴望。

一次、兩次,害羞噁心什麼的根本不值得一提,男孩間總有著互相幫助的友誼,算不上什麼,不是麼?

互擼、口交,在對方家裡做作業的時間裡發生的事再也不如當初的單純,更多的是貪戀著身體上的歡愉,像隻滿足不了慾望的獸,渴求著最原始的本能。

在一次段考後,他們又聚在冰炎家分享著彼此的秘密。

這時冰炎提出了,想試試看種草莓。

起初褚冥漾還不懂,想著種草莓不是該在外頭土地上嗎?冰炎家那麼多花花草草的要想挪出地方種應該挺難的吧,而且也沒聽說這地兒有人種出草莓,倒是有人會往山上去找蛇莓吃。

後來聽冰炎解釋一通,褚冥漾鬧了個大紅臉,沒想到冰炎看上去這麼正值裡頭根本是個大色狼。

那一次,褚冥漾是拒絕了,然之後冰炎又提了,他終於紅著臉答應。

他也想知道種草莓是什麼感覺。

而且,想到幾個月前看到的那張教學片,他們發現……原來,男生跟男生之間,也是可以做的。

之前他們在城裡一如以往的跟認識的大叔買教學片,想說最近抓得嚴,乾脆一次就將貨掃齊,因為買的數量多,老闆便神秘兮兮地又摸出一張沒有封面的碟片塞給他們,說這是贈品,外投不好找的。

沒想到一打開,竟然是男人跟男人的片子。

他們臉上的表情同樣的震驚錯愕,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表情上讀到了些不明意味的情緒來。

從最開始的噁心到好奇,他們沉默到了片子的結尾,而後也沒多說,紛紛告辭。

然心中的那絲種子,卻已然悄悄在內心的某處紮了根。

今日如古人所說,天時地利人和,冰炎的父母都出差了,留他一人,褚冥漾也打著終於考完試,要跟冰炎玩通宵的藉口到冰炎家住。

此時此刻,這棟白色小洋房是屬於他們的天下。

他們甚至大膽的想,反正家裡沒人,做再多超過的事情都不會有人管。

於是他們轉移陣地到了客廳,將挑選出來的光碟放進DVD光碟機裡,開啟那時最貴效果最好的音響,當然不敢開太大,要是有人經過怎麼辦,總不該鬧得全村都知道他們在屋裏頭看A片吧?村里的談資他們可不想多參一腳。

褚冥漾在冰炎催促的目光下把上衣給拖了,露出單薄的胸膛,冰炎說他先來,剛好螢幕上開始調情了也可以當個參考。

熾熱的嘴唇在鎖骨徘徊,像是在找下口的地方,褚冥漾心理緊張得要命,但更多的是對禁忌的渴望。

一開始是溫熱的感覺,濕潤的舌頭在皮膚上舔試著,緩慢而堅定,徐徐圖之,吸吮帶來微微刺痛,口舌佔領下的地方有種麻木的無力,從那一小塊,蔓延到全身。

褚冥漾產生了恐懼,感覺事情一發不可收拾了,他讓冰炎停下,卻料想不到,獸性大發的雄性是什麼話也聽不進去的,反倒是他的抗議推拒,讓冰炎沒有一絲手下留情的捏住了要害。

他簡直想罵娘,知識都學到狗肚子裡了,什麼不好好學,淨學那些醃漬片裡的東西,上手還這麼熟練快速。

帶有暗示意味的揉捏,還有冰炎眼裡的陌生讓他恐懼又興奮,一開始就變調的青春,讓他們根本分辨不出玩鬧性質的遊戲是不是錯誤。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生活中的過度親密,那些或無意或別有用心的親暱,讓哥兒們的秘密遊戲,成了禁忌的關係。

猴急地想釋放慾望,將自己的男性象徵送進對方口中,撫摸著、甚至變態的留戀著手口精心伺候的物事。

如同以往熟稔的69姿勢,撫慰對方的下體,而這一切再熟悉不過的互相忙的遊戲,終於在冰炎將手指探入褚冥漾的後穴以後變調了……

冰炎說:「我們試試看,反正男生跟男生,不會懷孕。」

褚冥漾意動了,但還是有點抗拒,再冰炎的勸說下半推半就地被推倒在沙發上。

片子被冰炎換成男人和男人的了,耳邊都是膩人的呻吟喘息,螢幕超大的電視幾乎佔據了目光,眼角餘光稍微一瞥就會瞅見白花花的肉體晃動著。

嘴裡還互相吸舔著性器,冰炎重新深入一根手指,看看褚冥漾把手蓋在臉上欲蓋彌彰,沒遮到的地方通紅一片。

沒遭到反抗,確定褚冥漾是真同意了,冰炎才慢慢的增加手指,學著片子上頭,慢慢的拓展,細心又耐心,就怕傷著褚冥漾了。

畢竟不是專門做愛的地方,甬道乾澀不已,無奈下冰炎只得先放下手中動作,急匆匆的進入廚房拿出從進口油,倒出一點在手指上,才又重新插入淺粉色的穴口。

褚冥漾輕哼,下面被異物填充的感覺很怪異,他又不敢看,只能遮住眼睛掩耳盜鈴一般,告訴自己,這是成為大人的第一步,雖然對象不是女孩子。

冰炎手指在褚冥漾的下體進進出出,盡可能的模仿著片子裡的動作,他想開拓久一點,褚冥漾就不會太難受了,第一次不能痛著他了,否則以後還怎麼哄上床?

進去了三指,身下的器物也幾乎忍耐到了極點,冰炎確保安全又往性器上抹了油,雖然感覺挺噁心,讓他直皺眉頭。

扶著性器,緩緩地塞入那個微微收縮著的穴口,堅定而容不得人拒絕。按住褚冥漾反射性想推拒的動作,讓他只能無助抽搐著,接受他的進入。

全部進去的時候,褚冥漾哭了,哭得可慘,他想踹冰炎,又覺得這樣做了自己就算認輸,他不想被笑說沒膽子……都已經開始了,怎麼能半途而廢。

褚冥漾自虐似的讓冰炎繼續,他想著鈣片上的男人看起來都很爽,總不會都是騙人的。至於會這麼痛,他猜測不是冰炎技術太爛就是片子是真騙人,只是男優們演技太好他們天真的被騙倒了。

聽見褚冥漾不怕死的嚷嚷著:你技術太爛痛死了要是不行不如換我來等等刺激性語句,冰炎被逼紅了眼。

男人不能說技術爛,更不能說不行,褚冥漾這下子是真拍了老虎屁股,又不知死活的拔了虎鬚。

那些個威脅男性自尊的話深深的刺激到冰炎幼小脆弱的處男心,下手也沒了章池,一時間腦袋裡只有教訓褚冥漾的念頭。讓他知道自己到底行不行,技術是不是爛。

於是本來可能只是紅腫的穴口變成了撕裂傷。

醒來後褚冥漾是氣得往冰炎身上揍,冰炎也乖乖得沒還手,幸而一開始藉口都找好了,且家裡大人都不在也不會有人來。

冰炎往褚冥漾家告知這幾天都住他家以後,褚媽媽也沒懷疑,就是叮囑要他盯著褚冥漾,別跟他一起混打遊戲打整夜,對身體不好云云。

得到這種回應冰炎著實鬆了口氣,回了小洋房如時告訴褚冥漾,得來對方一句咬牙切齒的抗議說他人面獸心,跟禽獸沒兩樣,都喊停了還不快點滾,痛死他了。

冰炎倒是壞笑著,無視他不知是氣還羞的臉,往嘴唇一啄,讓對方臉紅的冒煙才幽幽道:「別說只有痛,你後來沒爽到嗎?」

迎面而來的是一只枕頭,以及縮進被窩裡的一坨不明物體。

 

 

9.

這種屬於兩人之間的祕密遊戲,終究在嘗過了禁果後,再也接受不了粗茶淡飯的對比下,進行了下去。或許還加上了言語或肢體上的引誘,更還有自身的渴望,心理經過一番掙扎,終於自我說服了。

反正他們都是男孩子,不需要負責,不是麼?

牽個小手、偷個嘴兒,偶爾的時候偷偷做愛,親暱的抱在一起互相愛撫,這種超越兄弟友情越過線的關係讓他們沉迷不已。

那時他們沒有太多想法,只是想著滿足身體上的慾望。

這是愛麼?他們其實也不知道,或者說不去想過,因著男人和男人,怎麼可能產生愛情呢?然偶爾玩瘋了時,他們會把對方當成了男女朋友般,喊著老公老婆,僅僅是因為這樣會更有感覺。

終於有一天,我愛你三個字出現在床第上,他們愣了下,沒有問對方為什麼說出這句話,沒有深想自己回答了我也是的原因,若無其事的繼續下去兩人的深度交流。

然無可否定的是,那瞬間心臟的錯亂,那種心臟彷彿被填滿的感覺,很滿足,很滿足。

 

 

10.

紙終究包不住火。

過度的親密,不尋常的舉動,讓長輩們起了疑心。

他們的關係被揭穿了。

被父母親眼撞破這件事情,連辯解都顯得無力,只能乖乖低頭認錯。

然若是只此而已到也算不上如何,畢竟父母只看見了他們接吻,搆不上歧途,最多是小孩子心性,好奇貪玩,還有矯正的機會。

可偏偏不只如此,如果再早一點,再早一些就不會有那麼多後續了吧。

如果,如果是在他們正視自己的心意前,就被強制分開了,那之後,就只有遺憾,而不會是後來的痛徹心扉了。

命運便是如此無常,在他們揭開那層遮羞布,認清了對對方感情的不同的時候。

才顯示自己的存在感,讓這段見光死的不尋常情感攤在陽光下遭受非議。

那時候的他們,認為自己會跟對方在一起一輩子,經過了那些迷惘徬徨,體悟到了這是愛情而不是兒戲,甚至都已經做好準備去坦白了,仍然敵不過現實的殘酷,硬生生地被分開。

父母警告他們,別往歪路上走,看看隔壁村子那個上名牌大學,該是前途無量卻被五光十色的都會迷花了眼,愛上了個有錢男人的陳家大兒子,嚷嚷著真愛,還不是被拋棄了,回了家鄉遭受指指點點,最後承受不了異樣眼光,在房樑上自殺了。

陳家大兒子去了,他們一家子依舊遭受著別人異樣眼光,看,出了個喜歡男人的變態呢,天知道他的兄弟們是不是也一樣啊。

大姊後來被休了回來,二姊被退了親後瘋魔了,母親接受不了事實跳河自盡,父親歷經一切變故一下老了幾十歲,二弟離家出走再也沒回來……一大家子到最後幾乎快家破人亡,只能遠走他鄉盼往著能遠離這一切重新來過。

當時的他們,雖對這件事情的慘烈有過驚惶,卻還是輕狂的以為,如果是他們,絕不會落得這種下場。

很久以後,他們回首過往卻發現了,人都得為曾經一時的天真莽撞負責。

 

 

11.

——不是因為性別,而是因為這個人。

這種話說了矯情,甚至會被認為是狡辯,可偏偏他們死心眼的相信著。

只有對方,只能是他,不能是其他人。

大概這種固執己見、沒有參雜利益或其他的感情,只有在最放肆的年少時代能不顧一切地說出來,不會考慮其他,不去想麵包愛情孰輕孰重,不假設阻礙前方的艱難,揮灑著青春年華揮臂高喊著他們心中認定的心念。

一切阻礙都不將是阻擋他們站在一起的絆腳石。

他們曾這樣以為。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終究是笑話。

他們的堅持敵不過現實。

在父母的勸說下,他們產生了動搖,不在從一而終的堅信著這真的是愛情,懷疑了他們對彼此的承諾,以及心中的悸動,是否真是青春期賀爾蒙的作祟。

而後褚媽媽的一句話,讓褚冥漾卻步了。

白鈴慈說:你要是真當個變態,喜歡男人,她會把他給掃地出門,以後他就不是褚家人。

在這場年少無知,單純的愛情裡,從來都是褚冥漾搖擺不定,在冰炎的窮追不捨下點頭,而這一次,褚冥漾第一個提出暫時分開的建議,他們都需要想清楚。

褚冥漾大概永遠會記得當時冰炎的表情,傷心?失望?或許都有吧。

他是真的想,或許就如同媽媽說的,這只是種錯覺,畢竟他們從小一起長大。

而當時的冰炎呢?他是怎麼想?

那時,他是真的傷心,也真有失望,可他自己門兒清,若不是他的刻意引誘,褚冥漾根本不會跟自己在一起。

但他從不去設想,褚冥漾會跟自己提分開。

沉默了會兒,他答應了,他想賭賭看,褚冥漾是不是真的對他毫無感情。

 

 

12.

分開後,原以為一切會走向最初,他們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哥們,就是一時走岔了路,現在又回到了原點。

然而分開後才發覺,那種你自以為無所謂、卻早已深入骨髓相伴帶來的痛苦。

當習慣一個人無時無刻的陪伴在身邊,一轉頭、一抬眼便能看見對方一直陪伴在身側,而這一回你轉頭時那人卻不在了,下意識地尋找對方身影,卻赫然想起你們分開了;

當自身所有的秘密都想跟對方分享,卻在說出口前想起你們不該靠這般近,那種情感上的落差帶來的失望是多麼的巨大。

褚冥漾為了遺忘這種無形的疼痛,讓自己能從這段錯覺產生的感情脫身,於是試著去喜歡女孩子。

然而每當他試圖靠近以前有好感的女孩,心中的愧疚只會加深,慌亂的想逃避眼神,卻在猛然的視線轉移間,對上冰炎冷淡的眉眼。

他就站在那邊,一句話也沒有說,沒有指責他的退卻,沒有對他的怯步露出失望的眼神,只是靜靜的站在角落,望向他。

褚冥漾說不出當下的感情,酸澀、疼痛、愧疚……心臟彷彿被撕裂了。

是他先放棄了這段感情,遺忘了他們約定好的一起面對、永不後退,是他首先對這段懵懂青澀的愛戀產生質疑,而冰炎從沒有說什麼,他只說,這是你的選擇。

褚冥漾低頭了,他哭著同冰炎說對不起。

他真的以為,這段感情沒有他想像的那麼重要,卻在失去後才痛徹心扉的感到後悔。

冰炎說,我原諒你,但、沒有下一次,跟我一起堅持下去,好嗎?

這次只是父母,他們還有好多需要面對的,如果都只是三言兩語就被說服,那麼還有必要繼續下去麼。

所以,下一次,不要在輕言放棄了。

 

 

13.

他們又偷偷瞞著父母在一起了。

比起之前更加的小心翼翼,就怕又被看出端睨。

這種私底下偷偷摸摸的接觸,擔心會被拆穿、緊張會被發現的心情為這段秘密戀曲增添了不一樣的氛圍。既刺激又甜蜜,令人感受到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的幸福。

一切彷彿又回到一開始,他們偷偷品嘗禁果的時候,拉個手,在別人看到時快速放開;親個嘴,在別人看不到的小角落做著偷雞摸狗的事情;更甚者為了不被抓到把柄還曾到到賓館開房間,擁抱彼此,訴說令人臉紅心跳的愛意,進行著最原始的韻律,享受著貫穿與被侵犯……

謊言終有被戳破的一天。

這種檯面下的交往只維持了兩年,說不得是老天爺看不過眼,或是真的好景不常,他們再度被拆穿、被發現曾經的乖巧都只是假象,早在長輩們沒有注意到的期間,就又故態復萌了。

聽著褚冥漾沒有悔改,甚至請求他們支持的言論,白鈴慈簡直快瘋了,他聽不見褚冥漾真心的說他們真的相愛,誠懇的拜託他們這些做長輩的別那麼狠心,不要再拆散他們了,他們皆受不了沒有對方的日子。

白鈴慈拿著掃帚追打著褚冥漾,打過半個村子,讓村里人看盡笑話。

這一次不是長輩意外發現了,也不同於上次僅僅的親嘴,算不上多嚴重,還能說是孩子心性,能夠勸回來了。

十八歲了,再說小孩子心性,再說一時不懂事,能信嗎?!

更嚴重的是,這次他們是被學校發現的!

被發現進賓館,被發現他們之間不軌的感情,被叫進訓導處詢問……

白鈴慈是什麼也聽不進去了,他只知道,自己的孩子這一生毀了!

同性戀啊!

那是變態,是有病的啊!

追打夠了,掃帚只在褚冥漾身上落了幾下,她怔愣著被趕來的弟弟扶回去,看著同樣被勸回家跟在身後的褚冥漾,淚流滿面。

自己把屎把尿照顧起來的孩子,現在都比她高了,身子骨比她好,她是追也追不上,想教管也管不了。

可怎麼辦,他怎麼能喜歡男人,他怎麼能啊!

回了家,白鈴慈也不去想被多少人看笑話了,她絕望的聽到這時褚冥漾還在拜託她答應,請求她的寬恕與支持,他是真的喜歡冰炎,想跟他在一起一輩子……終於支持不住抓著褚冥漾的手跪下,聲淚俱下的說:媽媽拜託你,媽媽求你、給你跪了好不好,跟冰炎分開,不要成了個喜歡男人的變態,當一個「正常人」好不好?同性戀啊!走出去被歧視,會被指指點點,會被當成精神病被抓去關的啊。你想拜託媽,媽也想拜託你啊!不要害媽被人說有個有病的孩子,不要讓褚家斷了後啊!

與此同時,接到消息的冰炎父母也趕了回來。

相比起褚家,冰炎的父母處理方式則理智許多。

他們說如果改不回來就算了,這是他的決定,後果就要自己揹負。

他們可以繼續供應冰炎金錢上的需求,直到他大學畢業,這之後只要回報他們、奉養他們二十年,二十年就好,從此他們就當沒生過他這個兒子。

冰炎知道遲早有這麼一天,上一次只是小風小雨,這次就只會是驚濤駭浪了。

然而他從未想過,父母會給他這個選擇。

在他的預估內,只有褚冥漾那邊困難度會大,甚至是寸步難行,可他沒想過,自己認知裡開明的父母非但沒有支持他,還以斷絕關係的來威脅。

明明在這之前,他還明裡暗裡的試探過,父母們會是甚麼反應。

那時他們的回答是不接受也不反對,可為何現在要用這麼極端的方式給他下通牒?

他問出心中的疑問,母親一臉果然如此,那時候兒子問出這個問題她心裡隱約有所懷疑,猜測他們還藕斷絲連,然沒有證據就當無視了。

而今天,她便當著兒子的面說了個明白。

「我的確不接受也不反對,但我的孩子不可以是同性戀。」

冰炎錯愕了,但他不忘反擊。

「你們明明也知道這是性向問題,不是疾病,為什麼不能接受還反對?」

巴瑟蘭冷笑了聲:「知道又如何,你不是早該預料到了?這個社會如今接受不了你們,認為這是種病,幾十年後也許還會有歧視,都清楚了為什麼還偏要走這條路?」

「我愛他。」冰炎神色平靜,他是想過了,也知道這條路的艱難,但未來的藍圖裡,他是真沒想到第一個就過不了父母那關。

明明知道這不能改,為什麼不願意支持他?

「你愛他?」巴瑟蘭意味不明的重複。

「是。」

「你愛他,我們難道就不愛你嗎?」巴瑟蘭有些情緒激動。「做父母的,就要眼睜睜看你走上那條不歸路?我們是為你好才阻止你,為什麼不領情?還當我們會害你嗎?!」

「可是我不能沒有他。」

「呵!沒有他你會死嗎?我話放在這裡,隨便你選,要是你想跟他在一起,我們會當沒你這個兒子。」

「媽——」

「夠了,到此為止。」亞那站起來,整理下領帶,神色不再帶有對兒子的溫情。「你年紀大了,該自己做決定,我和你媽也管不了了。」他拿起放置在一邊的公事包轉身離開,背對著冰炎,留下他警告兒子該怎麼抉擇的一句話。

「自己想清楚了,首都那不缺你一個伊沐洛,巴瑟蘭也多著是子弟。」

 

 

14.

褚冥漾當下只有驚愕,不知所措的想扶起自家母親,看著那張爬上皺紋的臉淚眼婆娑,張了張口,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他的母親,現在正不顧一切,拋開臉面,瘋了似的掙開其他人的拉扯緊緊地抓著他的手求他。

『媽媽拜託你,媽媽求你、給你跪下了,不要當個喜歡男人的變態,不要害媽被人說有個有病的孩子,不要讓褚家斷了後……』

腦海迴旋著母親的話,每一句話都像一把把利刃刺向他的心臟。此時掐在他手上的力道疼極了,可他卻喪失了痛覺,只感受到自己內心的拔涼。

那一瞬間,褚冥漾忽然覺得自己好不孝,讓母親跪下求他,讓拉拔他長大的媽媽拋開了面子,就只有一個願望,希望他回頭。

腦子混亂極了,褚冥漾想到冰炎說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想到冰炎說不要再輕易放棄了,他們只要堅持,就能看到守得雲開見月明的一天。

他說會跟自己一起面對,說不會放他自己一個人面對其他人的指指點點,會跟他憶起承擔外界的眼光。

可是,事發到現在,冰炎沒有出現,在村子裡被追打了一圈,他看到村人們躲閃的眼光,厭惡的嘴臉,指著他說:『看,那個變態。』

還有更多的,將他們家打入塵埃的談話。

『褚大他家的真可憐,生了個變態呢。』

『離他遠點,等等被傳染找誰哭去!』

『我就說城裡來的,沒個問題怎麼會來這鄉下地兒。』

『瞧,褚大家的小兒子,都被染上病了。』

『哎呀!有沒有藥醫呀!』

『唉!我兒子可跟他們同班著呢,會不會被傳染啊?』

『找個時間去城裡看個病檢查檢查唄!』

『幸好咱家離他遠呢!』

那些隻字片語讓他幾乎崩潰,他曾想到會有這一天,設想過會被說的閒話,可是真正遇到時才能感受到那種羞愧和氣憤。

他只是繞了一圈就聽到這麼多,何況是媽媽呢?

一定、更難聽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夠不讓媽媽傷心,又想著要怎麼樣才能不對不起冰炎。

而眼前的一幕……

媽媽就在他的面前,聲淚俱下的哀求他。

舅舅們讓媽媽別太激動、冷靜點的聲音離得他好遠,褚冥漾覺得一切跟冰炎話給他的藍圖完全不同,他完全沒有想到迎接他的會是這一幕。

冰炎只說會遭到反對,但他只要堅持住,不要被說服了,他們就可以從此在一起了,就算長輩一時接受不了,等考完學測上大學後,離開家裡一段時間,他們會隨著時間慢慢平靜情緒,說不定會諒解。

那些諾言到了如今有多麼蒼白無力,令人發笑只有他自己知曉。

下午父親從公家機關回來後,對這一切似乎早已明瞭,大概是村裡的好事者不怕事大的打著告知的理由去幫他宣傳了。

見著褚冥漾的面當即抄起地上的矮凳往他砸,嘴裡吼道:「你個不肖子!」

而一邊抹著淚的白鈴慈看褚項回來,聽見他嘴裡罵罵咧咧讓他跪下,跪在祖宗面前好好懺悔,抄著家法一下一下往褚冥漾身上砸,好不容易被安撫下來的情緒又開始崩潰了。

啪!

啪!

啪!

一下接著一下,打在褚冥漾身上,卻是疼在她心裡。

她撲了上去阻止,淚流滿面的喊:「不許打他!都是我的錯,是我這個做媽的沒教好!」

「老婆你做啥呢,我現在就打醒著個不肖子。」褚項揮起的家法停頓了。

「他是我兒子!褚項你個死鬼敢打他老娘跟你拚了!」她緊緊抱著挺直了背脊的兒子,護在他身上不讓打罵再次落在他身上。

「是我教不好,是我沒阻止,褚漾漾,你給老娘聽著。」她邊哭邊吼,抱住在她懷裡顫抖著得兒子。「你要是不聽,不肯跟冰炎那崽子一刀兩斷,你翅膀硬了,媽現在打不了你,說你也聽不進去,但你不照做,我死給你看!」

「我他媽死給你看!」說著便趁一邊父子倆還沒回過神,奔向客廳旁的廚房拿出一把菜刀抵在脖子上。「媽求你了,啊,別執迷不悟了,褚家只有你一個獨苗苗啊!」

「媽——」褚冥漾也不跪了,淚水鼻涕糊滿了臉,想過去阻止又怕媽媽想不開。

「老婆你做啥?放下!快放下啊!那玩意兒危險!」褚項驚恐的想過去阻止,卻看他走近一分,刀子是抵近一點,頓時不敢動作了。

「還不快跟你媽道歉!快啊!」

「褚老鬼你給老娘閉嘴!漾漾,你自己說!還要不要執迷不悟了?!」

「……」他絕望的望著狀似癲狂的母親,看向氣憤失了以往氣度的父親,抹了把臉,在心中悄聲的說了聲對不棄。

雙膝重重跪下,在母親驚愕的眼神裡。「我會跟他分開,從此以後,他跟我毫無一絲關係。」

對不起。

颯彌亞,對不起。

他輕聲呼喚著,不久前冰炎告訴他的名字。

他沒有辦法,他不想害媽媽發瘋,甚至自殘來阻止他,他不能做個不肖子,他無法拋開一切投入冰炎設想裡最後的的浪跡天涯。

 

 

15.

迫於家庭,外界的壓力,他們終究還是分開了。

學測後,褚冥漾二話不說地被送到最遠的城市裡讀完大學。

分別前,他們還曾見過一面。

在避過所有人耳目的、屬於他們的秘密基地裡,兩人無聲對望,從對方的眼神裡,似乎都讀懂了未盡的話語。

褚冥漾嘴唇喏喏,在來之前他想了許多說詞,然在看到對方後,那些費盡心思想出來的藉口只變成了一句:對不起。

他不知道為什麼信心十足的冰炎會妥協,也不想去猜測了,這樣很好,不是嗎?

他說服自己。

今後一別,他們是橋歸橋,路歸路了。

很多話不需要說,他們還太年輕,總有一天會懂得。

也許心裡還有著一絲僥倖,想著只是緩兵之策。

但也許像長輩們說的,他們吃過的鹽,比我們吃過的米多,現在想不通的、跨不去的坎,總有一天會分曉。

時間會讓一切明瞭。

「不是你的錯。」冰炎露出慘然的笑容,從一開始,他就不開誘惑褚冥漾,造成這一切。

母親說的沒錯,他太自私了,自私又自負,卻無法撥開這個局,反而拖累褚冥漾了。

是他害了褚冥漾,走上這條不歸路。

害了他,害了褚家一家,讓他們無法在村裡立足,害褚冥漾年紀輕輕,就要被走到哪指點到哪,現在他還不明白自己即將遭遇的,可冰炎早就猜到了,可他無能為力。

自己沒有力量護住他,姓氏血緣賦予的力量來自於父母,拋卻了這些,他一無所有。他不能留著,不能繼續害了褚家了。

離開前,他說了句:等我。即使連他自己也不抱多大希望,褚冥漾也不大可能當真,他還是這麼說了。

保重。最後,褚冥漾沒有回應,他只是避重就輕的說了句道別語。

之後冰炎則乾脆的出國,再也沒有音訊。

 

 

16.end

十幾年後,再度回到這個他闊別多年的落後小鄉村,褚冥漾已然不是隻身去外地念大學時的模樣了。

拉著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回到了家鄉,他站在愈發破敗的屋子前,看著快侵占這間陪伴他十餘年回憶的落葉蛛網,忽然淚如雨下。

十多年了,就是喪禮父母也不許他回來,只有知道他結婚娶了一個女孩子的時候,老態龍鍾的父母才匆匆地趕來參加婚禮,穿著俗氣的衣服外套,侷促的縮在主桌的一角,沒有待多久,不顧他的挽留坐一下就走了,臨走前交代他好好過日子,別在做那些不經事的事情了。

連過年時節不許他回去,妻子生了孩子他們也只是過來看了眼,依舊交代他不能回村里。

這些年看得多了,眼界也開了,漸漸的他終於明白當時的年少輕狂簡直愚蠢至極。

褚冥漾可以猜到,父母不讓他回去的原因,還有百般阻止自己帶著妻子上門為的是甚麼。他想,他的名聲在家鄉早已敗壞了吧,不讓他帶妻子回鄉也是怕妻子聽著那些污言穢語誤會了什麼。

謠言猛於虎,褚冥漾一直知道,卻不知現實與文字的描述差距有多大,以訛傳訛,是真的能毀掉人的一生!

當年他的事情被爆出來,父親過不久就被解聘了,在找工作也沒有人願意聘請,無奈之下只能回家種田。這些事情,他都不知情,所有人都瞞著他不願讓他知道,是過了好幾年,胞姊提起他才知道這些。

那時候的他早已體會到疼痛與懊悔的滋味,而這件事情,更是讓他痛上加痛。

不只如此,即便在他跟女人結婚候,有些出來工作遇上的村裡人依舊會說是那個喜歡男人的變態,而後不久,他也跟妻子分道揚鑣了。

妻子知道這事情,沒有深問太多,只問他是不是真的跟男人在一起過,得到答案便讓他按下指紋,把女兒留給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這些年來,父母這十多年怎麼過的他可想而知,可說要把他們接來城裡他們也不願意,不知在顧忌著甚麼,連姐姐來說也不肯,就讓他們倆好好過日子。

 

今日是小年夜了,姊姊還在國外,大抵是趕不上時間了,讓他帶著小女兒去吃大餐,遲些日子把大紅包給他小姪女。

這幾年科技進步迅速,年味也淡了,褚冥漾不知道他為甚麼今天要回鄉裡,明明已經沒有重要的人了。

走過隔壁那棟塵封已久的小洋房的時候,褚冥漾意外聽見裡頭傳出有小孩子玩鬧嘻笑的聲音。

他沒聽說有人買下這棟小洋房,而且從那件事後,村裡人幾乎把這裡視為禁地,壓根兒不肯靠近,還諄諄教誨下一代別隨便靠近,否則會被惡鬼附身染上疾病……後來他去外面念大學,就沒在打探過這裡的消息了。

好奇往裡頭一看時,意外地與一雙滄桑熟悉的視線對上,褚冥漾驚愕的後退了幾步,有種想轉身逃跑的欲望,當即視線一轉,竟見著對方腳邊轉著兩個模樣相似的雙胞胎,嘴裡喊著爸爸爸爸,指著自己問那個蘇蘇是森摸人。

兩個孩子比自己的女兒小幾歲,五官同冰炎相似極了,簡直是同個模子刻下的,透過他們,似乎窺見了昔年的稚嫩純真……

褚冥漾臉上不免露出幾分震驚,心理湧出幾絲憤恨,似乎在嘲笑著自己當年的愚蠢,或者冰炎的不守信。

等我。那時冰炎這麼說。

他沒有回應,也不能回。

時光荏苒,他也看清,不再執迷不悟,深陷泥淖了,因著他發現,至始至終,冰炎都不曾遵守他說過的任何一句諾言。

震驚、憤恨、不滿、失望、嘲弄……那些都不必要了,十多年了,最終對於此刻的重逢只剩下:果然如此這幾個字的感嘆。

發現是他後,彎下身同孩子玩鬧的男人直起腰,看著熟悉的身影,似有千言萬語,萬般無奈,最後依然只剩下:好久不見,褚。

昔日的愛戀痛苦,早已湮滅在時間裡了,也許還剩下懷念,還有著可惜,但最後也不過如此。

所有人都得為過去負責,褚冥漾用了十多年才看清。

沒有人能一直活在過去,他們此刻才認明白。

「最近好麼?我以為你就住在國外了。」

「嗯,想著回來看看,你……妻子呢?」

「喔,離婚了,不想帶孩子就扔給我了」

「是麼……」

「那你呢?」

「生完兩個孩子就走了」

「這樣啊,對不起......提起你的傷心事」

「沒事,反正也沒什麼感情」

「欸?怎麼這麼說?」

 

——

 

「話說回來,你要回國定居嗎?」

「有這個打算。」

「回國好,落葉歸根。」

「呵……」

他們就像許久不見的友人,說著錯過的流年錯過的事情。

但終究是一個意外交錯的點,最後總要各奔東西。

再也不提他們的過往。

泛黃的回憶裡,已經參雜太多斑駁。

「那,再見,我先走了。」

「嗯,有時間再聯絡。」

「再見。」

「再見。」

背道而馳的背影,似乎又彎了些,但依然間靜地向前,沒有回頭

在不能回頭。

就像他們的曾經。

 

 

 

 

Happy end

多年後,冰炎的兒子捧著冰炎的骨灰罈與他留下來的信件來到當年一切的原點,那個掩埋他們愛與痛的小村莊,請求想讓他們的父親與褚冥漾葬在一起。

當時褚冥玥還活著,是整個褚家主持大局的人,當年在商場上叱吒風雲的女人最後還是回到了這塊生養他的小村莊過著悠閒的養老生活,而在她的操作下,褚冥漾的女兒最後招婿回來,才沒讓這一脈斷絕。

聽著那兩個跟冰炎面容太過相似的兄弟提出的要求,褚冥玥勃然大怒,他的弟弟這一生已經被害慘了,最終還是抑鬱而終,英年早逝,如今這兩個傢伙竟還提出這種要求,嫌害得不夠慘麼?

褚冥玥對害了他們一家的冰炎可謂恨之入骨,當然不願意讓他跟褚冥漾葬在一起,狠狠的削了一頓後趕出去。

她想起他的弟弟,想到那些年她怎麼為了出人頭地一年沒回來幾天,想著弟弟死死鎖在房間抽屜最底層珍惜的東西,想著父母仙逝時依然被勒令不准回鄉哭得淒絕慘然的弟弟,想著……

她的確理解喜歡男人是怎麼回事,但她依然跟父母的觀念一樣,別人家如何她不在乎,但她決計不能眼睜睜看著親弟弟走上歧路。

沒有太多人會接受這種情感,從小教育的思想,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深根柢故在每一個炎黃子孫的觀念裡。

到了現在,還是有很多人抱持著這種觀念,或許再過幾年會改善,但她的弟弟,終究不是活在大眾可認可接受的年代裡啊……

 

後來,又過了許多年,褚冥玥仙逝了。

當年來求合葬的冰炎兒子也生了孫子,臨終前為了老父的遺願,讓他的孫子再來求一次,如果再不行,就放棄了吧。

經過多番解釋,褚冥漾的曾曾孫,回了宗祠請示,得到三個聖杯後才答應了合葬一事。

那一天,後代們的景況宛若他們的初見,一個躲在母親的背後,一個被緊緊牽在手裡面無表情地望向對面。

褚冥漾的曾曾孫子看到冰炎曾曾孫子,也就是曾孫子牽著的小男孩,開心地拉住他的手說:妹妹我們來玩寶可夢吧〜

結局:曾曾孫砸Game over

 

這一生,冰炎向褚冥漾承諾過太多諾言,有些甜蜜得令人害羞,有些肉麻得令人羞窘,而最終,他只做到生不能同衾,死同穴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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