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碎,別怨母親,別走上和你父親一樣的道路……傾聽神之音者,必將走上與常人不同的道路……那路的盡頭,便是毀滅……』
  他記得,那個女人是如何拿著最疼痛不忍的眼神,將蛇王之毒滴進自己紫金色的雙眼裡,他記得,當神之印記從身上消失時,神明的低語便從他的生命中完全消失。
  『你奪走孩子的雙眼,銷毀神之印,犯下叛神之罪名……告訴我,為甚麼這麼做?』
  『夫君,求您別對我如此殘忍,讓我親眼看見我最愛的兩個人,死於崇高的神祉手上。』
  『我得留下一個繼承人,家族已為我尋得了另一個能為我誕下紫金瞳的孩子……這都是你造成的……』
  『無所謂,我只要我的孩子活下來,即使令他失去代表身分地位的象徵,神之印的紫金瞳。』
  『別恨我,是你逼我娶另一個女人的。』
  『我會承擔下我叛神的後果,所以、好好對待她,對待那個即將被你娶進門的女子與孩子,這是我最後的請求。』
  『好……我答應你!但你千萬別後悔!』
  那時的他還好小,小到幾乎不知道為何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從那天以後,父親再也沒有踏進屬於他與母親的別苑了。
  然後,他的弟弟,有著神之印記的紫金瞳誕生了,自此,除了二媽偶爾來訪,再也沒有人會進到他們的院落。
  他是捨棄紫金瞳的叛神者,沒有人會接近他的,沒有人肯擔下叛神的罪名,而他的母親冒著被神殺掉的危險,消除了他的神之印。
  所以,當替身的能力發動時,母親失去了神的祐護,被反噬了。
  原本已經風中殘燭的父親因為母親承擔下他所有的傷病,反而多活了好多年,侍奉神明更長的時間,當然,也被折磨得更久。
  承擔著神明憤怒與喜悅的侍神者,身體比平常人更脆弱,因為他們承擔的是整個世界的興亡。
  原本,他好恨那個取代他地位的孩子,可是,當他親眼看見那小小的孩子替父親執行使命,莊嚴的閉著眼睛傾聽神之音的同時,那雙華麗璀璨的眸子竟然源源不絕的淌下血淚,皮膚一條一條的裂開,到最後七孔流血仍然進行著使命。
  那當下他被震驚到了,那個他輕輕一掐就能弄死的孩子竟然替他背負了這麼龐大的使命,所以、當他再次看見那雙紫金瞳時心裡只有滿滿的虧欠。
  『如果你不出生就好了……』這樣、就不必替他背負那樣的使命了。
  他想為那個他從小抱在懷裡疼在心裡的孩子做些什麼,從他喚他哥哥的時候開始便已抽不開身,他想改變不可變的既定,所以,他回去了藥寺師家族。
  他的母親為了讓他得以重見光明,喚醒了沉睡中的蛇王,與藥寺師家族有著契約的蛇王讓他的女兒與他做了交易。於是他擁有紫色的眸子,在無光的夜裡妖異的獸瞳,那屬於蛇類的雙眼。
  『吾未有字,吾父曰,賜予吾之名者為吾主,否?』
  『我是你的主人,我將賜予你名,屬於延續蛇契之名,亭。』
  『亭,吾為亭,吾主,說出您的願望吧。』
  『我希望……』


  
  ★


  
  「冰炎,接替我師弟執行的這個任務。」冰炎先將褚冥漾收進葫蘆才來見委託人,再怎麼說都是侍奉神祇的地盤,他還沒那麼招搖。「請問這次的任務是什麼?」
  「……」閃著寒光的眼鏡被輕推,雪野少主仔細打量了一下來人便從懷裡兜出一只卷軸,「想請你看看,這是什麼。」
    冰炎接過手攤開一看,眼中難掩訝異。「這是……你從哪拿到的?」
  「我自有來源,只是想請問你,這裡頭記載得是什麼?」
  神色凝重的合起卷軸,冰炎下了個結界,深呼吸一口氣。「弒神……」
  「果然沒錯。」雪野少主臉上的嚴謹顯而易見,確定對方能符合自己需求後便不再心存芥蒂,上次那個他看了不順眼不說,還沒法子解決他的需求。
  迎著冰炎詢問的眼神,雪野少主將人帶進密室確保消息不會外流後,才鬆了一口氣坐了下來。
  「能告訴我這東西的來源嗎?」冰炎讚嘆於這間密室的隱密與四周的法術結界外,還不忘他所在意的一件事,畢竟那種陣法不能存於世間。
  誅神之罪名,造成的後果不只是人間銷毀殆盡,更會影響千萬年來神魔兩界維持的和平。
  神魔兩界開戰,世間生靈塗炭,神亡魔逝,神悲魔怒……上萬年前的神話流傳至今雖然真相已不可考,但那樣的結果是誰也不樂意見的,當年的神王與魔君以生命為代價付出,將兩界以人間分隔,這才免除了更多生命的殆盡,然,當人類叛神,這樣的平衡也將受到影響。
  「這是我在調查兄長家的異象時發現的,帶這東西回來的人受到詛咒,說了幾句話就死了,然後,臥於病榻的兄長昨日清醒,我的人也傳來消息,秘密執行這件事的人被兄長大人的暗部全殺了。」
  「以甚麼罪名?」冰炎臉色不佳,線索居然這樣就斷了。
  深呼吸一口氣,雪野少主帶著不敢置信。「篡位……而且消息還不確鑿。」雖然知道兄長的病情,可是他沒料到竟然會嚴重到有人想竄他得來不易的位置,但他更沒想到,他的兄長竟然會這麼殘忍的、在罪名沒有確認時就把人定罪了。
  「我明白了,但是你想請我幫忙的可能還不止這一件吧?」冰炎柔柔眉心,這件事比想像中棘手,牽扯到噬神這樣的重罪,不會容易解決。
  「是。」握緊規矩放在膝上的拳頭,雪野少主抬起頭目光堅定。「我想請你幫我調查,我的兄長,藥寺師夏碎病弱的原因,在他去那邊之前他的身子還很健朗,但這幾年他卻虛弱到幾乎無法出來見人。」
  「這件委託我會斟酌,畢竟他現在是日昇之境的主人。」
  「請你一定要幫忙!我懷疑他被人下咒了,而且還是古老到我分辨不出來的咒術。」
  「呵。」冰炎聞言冷笑了聲。「此話當真?」
  雪野少主愣了愣,這才露出果然瞞不了你的無奈表情。
  如果日昇之境的主人受到詛咒,身為神諭之所的人應該會從神明那兒略知一二,進而想辦法解除,畢竟這可關係到一個在神話幾乎消失殆盡仍有神臨之地的要事。
  既然神明那兒沒說,那麼想當然的,這是他自己允許、或者施下。
  「抱歉,我失言了,但我看不出那究竟是什麼,只能隱約猜測是種契約。」他不明白,為何強大的兄長會與其他東西訂下契約。
  「好吧,我會去看看,但能不能處理不是我能決定的。」連神諭之所的少主都不知道的東西,他沒多大把喔。
  「萬分感謝。」
  「對了,能請問你的式神……?」起身的瞬間忽然瞄到一直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的式神,冰炎有些猶疑的問出口。
  「喔,那是兄長贈與我的頭髮幻化的式神,所以外貌上與兄長如出一轍。」雖然滿多人認不出來,但那的確是與他長相相似的兄長的外貌。
  「是嘛……」還是很懷疑,但既然是本人之物,會有他的氣息也不奇怪,但裡面的元神似乎……算了,大概是他多慮了。
  「那就拜託你了。」雪野少主行了個禮,指揮是神把貴客送出去。
  「嗯。」手下意識地摸摸關著小厲鬼葫蘆,微微的響動代表裡頭的人兒著急著出來。冰炎有些無奈,這傢伙好像滿怕黑的,但他的葫蘆裏頭空無一物,連張床都沒給。
  「那裏頭是你的式神?」雪野少主眼裡的金色流光流動得頻繁,略顯蒼白的手指毫不猶豫的指著那只通體白色的葫蘆。
  「嗯。」有些戒備。
  「上仙的興趣可真與眾不同。」發出幾聲不屬於自己的聲音後,雪野少主像是脫力了一般神色憔悴,有些驚詫的眼神對上臉色奇怪的修仙者。
  詭異的一陣沉默,雪野少主緩緩站起身,有些不穩,還得有式神的扶助。
  「神說……你們的相遇,註定的只是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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