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步。沉。淵。

　　「這麼急著找我過來有什麼事？」冰炎看他也沒有讓白陵然迴避的舉動，便下意識地以為這事和他有關係。
　　「多年沒見，倒是生份了些。」凡斯沏了杯茶推給對方，端起自己面前那杯濃黑混濁的藥汁不改面色的喝下。
　　「……抱歉。」對這人有著崇敬，也有些怨恨存在，矛盾的心情讓他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你身上還有幾顆『魂歸』？」沒有責怪，凡斯單刀直入的便是討藥，雖然已經知道對那毒無效，但多少總有抑制功能，至少，能讓他多活幾年。
　　「七顆。」低頭皺眉，他開始猜測著為何凡斯會召他前來拿他身上的藥，因為就他所知，凡斯身上應該還有十多顆，近幾年就算他少有涉世，也沒聽見凡斯救人的傳言，那麼，釋出了什麼事？
　　「是嗎。」口氣淡薄地確認了，他拿出一顆紅黑色藥丸。「我拿這個跟你換三顆『魂歸』，對現在的你應該不無小補才是。十年來我也只造出這一粒，若是之後還有都算你的。」凡斯推出手裡需要十年幾年才會結一次果的珍稀藥品。
　　「……」凌厲的視線不動聲色的掃了桌上事物一眼，冰炎收下那顆藥丸從腰帶掏出三顆『魂歸』。「能問用途嗎？」說到底他還是挺好奇的。
　　「有人中毒。」言簡意賅得讓冰炎一陣沉默。
　　「……」
　　「衣服新新！呵呵呵……」清脆的笑聲由遠而近，小漾漾拉著冥玥的手左搖右晃，蹦蹦跳跳地回到內廳。
　　「……」冥玥面無表情地帶著人換衣服回來，走到她的位置後鬆開牽著弟弟的手，打了下孩子的小屁股以示警告。「去，讓舅舅抱。」
　　「喔。」乖巧的應聲，小東西一蹦一跳的站定在凡斯面前，揚著燦笑轉了個圈。「舅舅看〜」穿了件赭色小背心，頭上戴頂帽，兩隻小小的腳穿著釘上毛球的繡鞋，內襯則是金紅色華貴的衣裳，小漾漾看起來就一副小員外的模樣，討喜又可愛。
　　「漾漾漂漂嗎？」小東西睜著大眼睛問，滿滿的期待想從別人身上得到讚美。
　　「嗯。」嘴角帶著些微笑意將人抱起來，原諒他少言的個性吧，這麼活潑可愛的孩子很招人抱、得人疼的，但其實，他想著，這副模樣有點像小狗。
　　臉頰有些不正常的紅，可能剛被小玥欺負過，不過也不錯，看起來有氣色的多，也更喜慶了。
　　「呵呵呵。」聽到舅舅這麼說，小漾漾得意的咧開笑容，小腦袋四處轉了轉，忽然間發亮。
　　「……」看著不發一語的的漂亮大哥哥，小漾漾探著身子忽然間抓住他戈在茶几上的袖子。
　　「……」偷拉。
　　一下沒反應，他又找死的拉了好多下，才將那雙紅眼睛給引過來。
　　「咯咯。」惡作劇成功的小東西摀住眼睛裝作沒事般，小嘴巴不時的傳來銀鈴似的悅耳聲響。
　　「真調皮。」凡斯寵溺的彈了下小孩飽滿額頭，這副模樣引來冰炎表情一陣不可思議的驚愕狀。
　　「嘿嘿……」轉頭回來朝凡斯吐吐小舌頭，再轉回去從手指間的縫隙偷偷覷著一樣一臉無表情的漂亮哥哥，發現就算淘氣拉著對方衣袖他也沒有拒絕的意思存在，小漾漾笑得開懷。
　　「……」冰炎挑高一邊眉，有些好奇這被捧在手心的小鬼又有什麼花招想使。
　　「哥哥。」軟軟的童音輕輕喚道，孩子憨傻地朝對方沒有心機的笑。見對方略有反應後，小漾漾放大膽子拉過那純白衣袖抱住對方手臂，討賞似的問到。「漾漾、好看嗎？」
　　「……」有些為難地想抽回手，卻發現被抱得死緊，不喜被近身的他些許不悅，然而孩子卻拿那樣清澈無辜的乾淨嗓音換他一聲哥哥，問：好看嗎？
　　好看，是好看的。
　　這麼單純無瑕的眼睛，澄澈的令人移不開視線。
　　「哥哥？」微張著嘴，小漾漾吸著手指充滿期望的看著他，閃亮亮的大眼有著令人嚮往的潔淨。
　　「……」發現自己竟盯著人家出神，冰炎有些尷尬的點頭，嗯了聲。
　　「嘻嘻嘻……」孩子掩嘴無不得意，「咿呀！」了聲便害羞似的抱住自家舅舅脖子開始偷笑。
　　「對了，還要麻煩你一件事。」凡斯無奈地看著眼前明顯是詭異壓榨的一幕，揉了揉那顆小腦袋忽然提起。
　　「什麼事？」看來應到了主題，冰炎凝起嚴肅表情，到了凡斯不得不託他幫忙，這事一定非同小可。
　　「……暫且留在這，幫我照顧這孩子。」沉吟了半晌，他開口道，場面瞬間一個晴天霹靂。
　　「為甚麼？」面具完全破裂，冰炎不敢置信，要他帶小孩？這是甚麼天大的玩笑？
　　「不可以！」白陵然厲聲阻止，怎麼可以讓他可愛的弟弟誤入狼口。
　　「我反對！」褚冥玥激動地站起身，那個白癡絕對會被吃死死的，不管怎麼說他都一定要堅持反對到底。
　　「？」聞聲，小漾漾茫然地抬起頭，環視了一圈發現氣氛變得十分奇怪，他困惑的仰首看著舅舅冷凝僵硬的表情。
　　「坐下。」低沉的嗓音含有怒意，他掃了在場的人一會，充滿威嚇意味的說。
　　「是。」表兄妹心不甘情不願地坐了下來，不滿的成分居高，就不知為何凡斯會作此打算。
　　「我知道你大概不願意，但我會如此要求自然是有其意義存在。」
　　「跟我有關？」答不答應倒是其次，只是不明白為何與他有關係。
　　「過幾天我會出門一趟，這時間漾漾的安全就交給你了，然和冥玥武功不淺，但這孩子毫無自保能力。」他愛憐地摸摸張著大眼瞧著他的孩子，擔憂的心情不假，畢竟就是他們一時大意才讓惡人有機可趁。「我要去找些藥材，還要去武林盟一趟處理一些事，而這事當然與你有關。」
　　「武林盟？」他有些不明白，自己何時與他們有來往。
　　「他們一直有意招你進去，在你重創耶呂後更不放棄任何讓你加入的機會。」
　　「我知道。」隱居的日子裡的確偶爾會有人邀他進去，但他一概不理會，多次搬移居處那些人一樣不肯罷休，擾得他煩。
　　「最近，無殿似乎有意涉世與武林盟結交，說不定會改變現在的平衡。」凡斯煩悶地說著，就不明白都跟他一樣不問世多年的三人為何會又想插手進來。
　　「那個渾蛋……」冰炎瞬間扭曲面容，憤怒的握起拳頭。
　　「他們明說了，要和他們結交就要有一個無殿相關人也在武林盟裡，而且，指名道姓就是你。」凡斯漠不關心的說，其實多少有些幸災樂禍。
　　「我去殺了那個死老太婆！」憤怒地站起身，手指握得指節發白渾身顫抖，冰炎恨不得將那傢伙殺之而後快。
　　突然，袖子被拉了拉，冰炎低頭充滿殺氣的血色獸眼瞪向底下孩子。「……」
　　「那個……」小孩怯懦的聲音小如蚊鳴，羞怯的道。「哥哥……不要、生氣……」
　　「……」默默地歛起渾身冷然殺意，也看見小孩眼裡滿滿的恐懼，但一時要全部收納回來他還是有些辦不到。
　　「不要……生氣，好不好？」黝黑的大眼睛蓄了眼淚，用發抖的聲音規勸，小漾漾紅唇微微顫抖艱難道。「漾漾……怕怕……」用力眨眨眼讓淚水死命不掉落，揪著衣袖的小手抓得老緊。
　　「抱歉。」深吸一口氣，他斷然坐下來，努力調節自己的情緒。該死的死老太婆……總有一天不抄了你就跟你姓！
　　「那就這麼決定了，武林盟那邊我會去幫你說，這段時間你就幫忙照顧漾漾吧。」凡斯快人快語的下定論，讓當事人一點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甚麼？」還在憤怒中卻突然接收到一件驚人資訊，冰炎愕然。他啥時答應了？
　　「好了漾漾，這是之後要幫舅舅照顧你的哥哥，他叫冰炎。」不理會似乎還有話說的冰炎，他抱起孩子介紹到。「他是我的小姪子，褚冥漾。至於你的真名就自己斟酌要不要讓他知道了。」
　　「哥哥？逼耶……哥哥？」小漾漾呆呆地叫著，疑惑的大眼瞧上冰炎一副有志難伸的彆扭樣。
　　「嗯，是冰炎哥哥，不可以再叫人家姐姐。」
　　「舅舅呢？」小漾漾歪頭問到，似乎聽到就就要出門。
　　「我要出門一趟，放心，很快就回來了。」瞧見小孩瞬間黯淡的表情，凡斯出言保證。
　　「真的？」
　　「嗯。」
　　「打勾勾！」伸出短短肥肥的小指。
　　「好。」順對方的意勾了幾下才終於換回那燦爛笑容，凡斯在心底無聲嘆氣，這孩子只要有人要離開就特別敏感。
　　「說謊的是小狗！」孩子嚴重叮嚀。
　　「嗯。」難能可貴的笑瞇了眼，他拍拍孩子的小頭顱。「去睡午覺吧，我還有事要跟哥哥姐姐說，快去。」
　　「喔，好。」點點頭，小漾漾乖順的讓前來帶他去睡午覺的福伯抱起，臨走前還不忘轉頭道午安。「舅舅午安、姊姊午安、然午安、逼耶哥哥……午安，漾漾要睡覺覺了……呼……」揉揉眼抱住福伯脖子，小漾漾趴在對方肩膀開始打盹。
　　「午安。」除了冰炎其他被點到名的都不約而同地回應，臉上滿滿的寵溺。
　　「先散了吧，如果有事晚上來房間找我。」這句話明顯是對著那對不滿非常的表兄妹說，凡斯轉身又回到後院檢查藥草曝曬的程度。
　　「……」不消多久，內廳只剩下一臉憤然無法接受此決定的兩人，還有到現在還不能接受自己居然成了褓父的冰炎。
　　
　　
　　
　　好戲，才剛要開始。